比起睡涵洞,此刻的生活已经足够。直到他搅和进鹿曼这件事里来。
这是对他人生最大的讽刺,他唯一一次真正动了善念,想帮女孩救她的奶奶,却将自己带到了绝路面前。
你说谎!有个小声音提出了抗议,你只是想从中捞点钱而已。
现在讨论这个还有意义吗?他在梦里反驳着那个声音。
很有必要,你总是给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借口,让自己扮演最无辜的角色。
周亚夫终于辨析出,那是郑岳帆在和他说话,他的脸庞在黑暗中闪现,死亡和血迹布满年轻人的躯体。
他惊呼着醒来时,火焰早已熄灭。他警觉地打开手电乱照着,然而身旁却没有出现什么可怕的鬼影,郑岳帆也没有出现。
实际上,有脚印已经出现在峡谷入口处,但影子们停住了。
也许这鬼天气也阻碍了黑影的前进,也许它们跟丢了脚印。周亚夫捂着脸,几乎要跪地感激苍天给他的幸运。欣喜若狂和绝望无助,同时冲击着他的思维,他感觉到自己冷静思考的心态所剩不多了,他也正在步着赵宇飞的后尘。
他无助的望着前方的峡谷,最后下定决心走下去。
每隔一段距离,他都能在冰壁中看到亡魂,被冻在里面不能动弹。他意识到自己也快被这世界搞疯了,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些幻影。他加快了步伐,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他想把这些东西全都甩在身后。
峡谷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能感觉到呼唤他的声音就在前面。
又是一片雪原,他能看到黑夜与地面分界线出现在眼前,月亮却神奇的停留在他身后,悬在峡谷上空。他往前走着,好像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会是如何。
他来到了这片雪原的边缘,下面只是悬崖。而最为不正常的是,悬崖之外的远方,什么东西也不存在。他能确定,面前的只有一片虚空,好像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从面前卷起阵阵阴风正发出干涩的咽呜声。
他望下悬崖之下,也是黑暗。他将积雪从崖边踢下,白雪下坠然后被黑色吞噬。周亚夫跟发了疯似的,在雪地里寻找着,终于,他摸到了一块石头,将它丢下山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这个世界是悬浮在一片该死的黑暗之上吗?
没有启示,也没有呼唤,一切都只是自己种下的希望之花的幻影。
他听到了声音,来自悬崖下,死亡在召唤他。忧郁几乎是同时从背后袭来,他知道那群影子和它们的主子追上来了。他将电筒摆在了雪地上,光线掩护着他的后背。
周亚夫凝视着脚下的深渊,坐在雪地上。
他在荷包里摸索着,摸到了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另一颗药丸。他将那废品丢进了黑暗,然后他又找到了一盒香烟。
打开盒子,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根。
打火机的亮光,最后一次照亮了他的脸庞,他对着那片黑色布幔吐着烟圈,将火机和空盒子也丢向脚下。这些东西被风浪卷着,打着旋儿消失在虚无里。
周亚夫抽完了眼,突然明白了鹿曼为何不在峡谷中取他的性命。他还记得自己如导师般给郑岳帆讲的那些经验之谈——最大的敌人来自我们本身。
他的松懈没有付出代价,是因为鹿曼在等着他跳入那片深渊。
他不屑的笑了笑,将烟头丢了下去,接着模仿着跳伞飞行员的动作,从悬崖纵身一跃。
很久之后,雪地上的手电光线变得黯淡,闪烁几下后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