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是名垂千古的。
读书人最看重此等名声,这就相当于,妇女们都以立贞节牌坊为毕生荣耀一般。
马文升面红耳热的看着方继藩,啧啧称赞,自己这兵部尚书,这辈子怕是和石坊无缘了,还不知死了之后,能不能给个赐个谥号呢。
方继藩脸瞬间拉下来,在心里暗暗呐喊,石坊有啥用,还不如封赏来的实在呀,心痛的自己无法呼吸了。
他绷着脸:“噢,走了啊。”
转身带着张信诸人就走。
马文升有些尴尬,自己说错了什么吗?这家伙,还是传闻中的那样,一丁点礼貌都没有啊。
不过……倘若有礼貌,那就不是方继藩了,本来马文升对方继藩就不会有太高的期待,这期待值都低到了人格的底线,已经和禽兽没啥分别了。
此时虽是方继藩给他摆了脸子,带着人扬长而去,马文升捋着须,远远看着方继藩一行人的背影,摇头晃脑,居然也不觉得生气,反而喃喃道:“这方继藩,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啊,至少……偶尔……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以讹传讹,真不是东西啊…”
走远的方继藩,想来也无法想象,自己这般无礼和傲慢,居然得到的,是五星好评。
这…
…………
方家热闹起来。
旨意一下,钦赐的石坊便立了起来,工部亲自督造,看上去没有偷工减料,威风凛凛,几乎占了方家门前近半的街道,对面的院墙,都不得不挪了位置,往里缩了缩。
那石坊上头,上书‘忠贞胆智’四字,这是武臣最高级别的忠义牌坊,非立大功断然得不到如此高的评价。
为了这忠义石坊的揭幕,顺天府府尹亲自赶来,宫里也来了宦官,除此之外,英国公张懋领着陛下的钦命,又来宣读了一番旨意。
方继藩背着手,抬头看着这巍峨的石坊,有一种biao子从良,还得了贞节牌坊的感觉,哭笑不得,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就一个荣誉,好歹,宫里也给一点实惠啊。
真是心痛,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血。
方继藩他觉得石坊没啥用,可身后,王守仁诸人,却个个眺望着石坊,感动莫名。
石坊啊,文臣和武臣生前的至高荣誉,自己的恩师,真是自己的楷模啊,年纪轻轻,便得此荣耀,自此之后,四乡八里,左邻右舍,谁不净重,将来这些,都会记录进县志、府志,乃至于国史,流芳千古。
唐寅哭了,眼泪扑簌而下,哽咽的掩面而泣。
方继藩被这一哭,都吓呆了,皱眉问道:“哭啥?”
“恩师献上红薯,拯救不知百姓,陛下慷慨,赐恩师石坊,旌表恩师赫赫功绩,天恩浩荡,恩师……学生为恩师高兴……高兴啊……”
唐寅哽咽之言,也引起了王守仁等人的感慨,纷纷眼睛湿润了。
这石坊,就和大臣们死时的谥号差不多。
历史上,堂堂宰辅,已经做过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李东阳,在重病弥留之际,竟听说皇帝要赐予他‘文正公’的谥号,这位本是行将就木、位极人臣的李大学士,居然直接从病榻上跳起来,生龙活虎。
方继藩既是懵逼,又是想死。这……不就是三好学生的奖状吗?说的这么好听……陛下,给点实惠好不好……突然……方继藩想死……
方继藩眼角,竟也有了一丁点的泪光。
一旁的人看了,纷纷点头,议论纷纷,看看人家师徒之情,真是感天动地啊。
英国公张懋在旁乐呵呵的,猛地一拍前来观礼的宦官,蒲扇大的手掌拍在这宦官的肩上,宦官顿时矮了一截,整个人没趴在地上。
“老夫和你说,刘公公,这老方家的儿子啊,当初老夫是怎么对他说的,你知道不?”
宦官揉着肩,想死,却还得赔笑。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宦官却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张懋一眼:“奴婢还没恭喜公爷呢,张家又多了一个小伯爷,这满京师,谁不羡慕哪……对了,公爷,开封那儿,若是公爷修一封书信去,周王殿下……”
张懋阴沉着脸,所谓的开封那儿,自是自己的亲家周王,自己的儿媳被诓走了,那周王实在不厚道,前几日,他也是心忧如焚,丢人哪,堂堂的国公府,居然要蒙受如此耻辱,可他现在,只是抱着手冷笑,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修什么书,修什么书?我们张家男儿,不患无妻,他周王不肯和我老张恩断义绝,断就断嘛,有本事,他们别把人送来,休妻!”
“我张懋……”张懋龇牙,冷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毕竟上次的事,差点让他抬不起头来:“不是好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