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又来到了宋鸿礼办公室。
宋鸿礼道:“这是例行工作,去年来过一次,华书记陪同,我们的责任就是联系点搞好。”
王桥道:“我们有什么要准备?”
宋鸿礼道:“我刚刚和华书记通了电话,华书记说,这一次是省委办公厅一位副主任带队,有两件事情,一个是到大龙桥村搞捐赠活动,另一个是到敬老院送一批过年慰问品。”
王桥再次体会到上头千条线下面一针穿的无奈,道:“那还得将大龙桥和敬老院负责人叫过来交待。”
“郭达去发通知,让他们七半钟过来。”宋鸿礼道:“华书记等会过来吃饭,我们一起商量后,就与大龙桥和敬老院的人布置工作。”
王桥道:“明天的班子会,又得改期。”
宋鸿礼道:“只能这样,省委办公厅是上级,虽然来走一趟没有什么用,但是面子要给足,否则县委没有办法交待。”
等到华成耀来吃了晚饭,又和大龙桥、敬老院一起谈了具体安排。村里面同志还有抱怨,临近春节,通知人开会很麻烦,又不提前通知。宋鸿礼听到后一阵狠批,把两委会同志说得脑袋垂在胸口。村一级是镇政府的延伸,是村民自治,村两委主任都是能人,在镇里都有面子。除了宋鸿礼以外,领导们都会讲究工作方法,不会骂人。
王桥对宋鸿礼的威信暗自叹服,这种威信不仅仅是职务带来的,更是长期合作赢得信任和尊敬的表现。
送走华成耀、大龙桥和敬老院干部,宋鸿礼和王桥站在办公楼底楼门洞处聊事。宋鸿礼道:“明天你早点到现场去看一看,不能出漏子,我要到县委去接人。”王桥手里握着省委办公厅来人名单,道:“好,我一早就去。”宋鸿礼道:“这事都是面子活,把面子梳光就行了,不是大事。你到城关镇感觉怎么样。工作烦杂,无休无止。”王桥笑道:“确实如此,我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分手以后,王桥坐着老赵的车。回到了电力局家属院。电力局家属院的灯光球场已经关了灯,站在楼下,能看到各个窗口电视机的光线在闪动。
忙了一天,基本上没有休息,顿顿都吃大肉。还喝酒,来回上班车来车往,这些都是长胖的因素。王桥不想变成一个大胖子,就在没有灯光的篮球场里快走,转圈子。转了二十多圈,微微出汗,这才离开球场。
回到家里,王桥拿起名单又看了一遍。省委办公厅带队领导是一位副主任,还有常委办公室主任以及三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晏琳。
王桥至今记得晏琳曾经写过的分手信。几乎记得每句话。大学四年,工作一年多时间,近六年时间将当初分手时的恼怒、失意、不解、惋惜等各种情绪化解。到了现在,王桥又经历了李宁咏,已经能够彻底分析当年那一段感情。
凭心而论,晏琳是一个对爱情很真诚的人,又因为特别真诚才容不得半点杂质。从这一点来说,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很认真的,这才要分手。这种做法是青春女孩子的做法,幼稚。又很真诚。
如果是李宁咏遇到当初的情景,十有八九会把说梦话的自己推醒,然后追究吕琪到底是谁,追究完了。警告几句,此事就算揭过。这是现实女孩子的做法,成熟,不那么真诚。
从这个角度来说,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各有千秋。都是一柄利剑,会伤人的。
晏琳是此次活动的联系人。名单上有她的电话号码。如果不是因为晏琳,这个联系人就有可能是王桥。但是王桥并没有埋怨晏琳,因为晏琳及其家人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已,并没有想到挤占的是王桥的位置。如果王桥要怪,就怪命运吧。
王桥坐在安静的客厅里,泡了一杯巴山毛尖,看着绿色茶叶在水中舒展了身体,心情也宁静了下来。他拨通了晏琳的手机。
晏琳刚刚从办公室回到家里。
她原本可以住在条件更好的父母家里,坐客车从新城距离省委大楼也就半个小时,很少堵车。但是家里总有父亲同事来拜访,很不宁静,于是在距离省委大楼不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六十平米精装小套间。她工作时间很短,没有积蓄,买这套房主要是父母赞助的。
这套房最大的好处是宁静,而且距离省委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
买了房子也就大半年时间,房价涨了近一千,比买价高了近六万。回到家里,打开灯,刚刚在卫生间卸了妆,她便听到包里手机响了起来。
晏琳赶紧过去拿起手机,见是一个陌生电话,道:“喂,你好。”
随即电话里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中音,道:“喂,你好,我是王桥。”这个声音十分平和敦厚,却如炸雷一般在晏琳耳朵中炸响(与侯卫东里面的情节有出入的,这没有办法,每本书都有其自己逻辑,到这里应该水到渠成了)。晏琳有些怀疑耳朵听错了,道:“你是谁?”
王桥道:“我是王桥。”
晏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又从阳台走回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卧室,她下意识转着圈子,半天说不出话。
王桥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道:“听得见吗?”
晏琳这才低声道:“听得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