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是连绵不断的巴山,巴山平均海拔在八百米左右,最高峰约千米。巴山上多有高大树木,形成郁郁的森林。一条小河绕山而行,河水清澈见底。
这是从小就熟悉的景致,几十年过去,山和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农村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以前随处可见的茅草土墙屋难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普遍的砖房,其中三分之二是一楼一底的房屋。王振华心知家乡解放这么多年,肯定会有很大变化,可是真正回乡,见到变化还是感慨连连。
“那边以前有一个地主房子,是青砖房。每次经过这个地主房子的时候,我妈就说我们要是能住上这种房子就好了。我爸总是不屑地说我们家以前也是大砖房,比他们要好。”王振华指着一处大院子道。
王永德道:“大伯,幸好我们家后来败落了,要不然就要成地主,我们全都要受影响。”
王振华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到祖坟处,必然要经过二道拐小学。王永德征求意见:“大伯,我们一家在二道拐教书,家也在这里,我们进去坐一坐。”
王国栋看看手表,道:“我们先去拜祖先,回来在二道拐休息。”
王振华摇头道:“没有永德在这里守着,王家祖坟就要毁掉,他对我们家族是功劳的,怎么能经过家门而不入。走,看看永德的家。”
王晓、王桥、王小冉、张晓娅等小辈走到最后。王晓介绍道:“围墙外边有很多李子树,每年李子花开时,非常漂亮。有两株李子树特别好吃,小时候,每年李子成熟时,我和王桥就霸着那两颗李子树吃。”
在张晓娅印象中,王桥就是高年级的帅哥,学生会的干部,今天走到二道拐,看到了王桥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见到小王桥骑在树子吃李子。她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没来由有些亲切。
王小冉见李子树下有不少鸡,道:“那些鸡才是真正的土鸡。”
杜宗芬就憨厚地回答道:“都是我们家喂的。这些鸡长期在林中捉虫,炖汤好吃得很。”
王小冉道:“伯妈,你们到广南这段时间不短,谁在帮你们管鸡,难道它们不飞走。或者被饿着。”
杜宗芬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道:“我把钥匙拿给对面院子的,她们每天帮我喂猪、喂鸡,浇菜,我在院子里还种得有菜。”
王小冉道:“这会给别人增加很多事,给不给钱。”
杜宗芬道:“我们这里和广南不同,乡里乡亲的,这些事谁还谈钱。”
王振华沿着青石梯子就往上走,道:“以前这是一个庙,我从小就走过。这些青石梯以前就有。”来到家乡后,吸呼着故乡的空气,他似乎年轻了几岁,上这个坡没有停下来休息。上了坡,微微歇气,王振华道:“有时我调皮捣蛋,我爸就要打人,我就朝着庙里面跑,只要跑到庙里,我爸就不追进来。就拿着棍子在外面守着。当时我读的是私塾,是我爸在外面做工赚钱送我去读的书。等到庙里老和尚把我送出来时,我爸的火气往往就消了。”
王桥走上一步,道:“堂伯公。我们王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族,后来怎么就衰败了。”
王振华道:“大家族就和一个国家一样,总有兴旺和衰败。在我记忆中,衰败的开始是我的爷爷后来带着家里大部分钱,买了铁壳船,成产了航运公司。在大江上跑航运。最初还是很赚钱的,后来有了两条船,家里还曾经来过红眉毛绿眼睛的外国人,再后来最大一条船在江里翻了,死了不少人,公司破产了。在我的印象中,这就是衰败的开始。我爷爷后来吸了鸦片,公司破产不久就死了。”
王桥原本以为自己家族世代务农,没有料到祖上还有人经营过航运,虽然失败,也败得很光荣。
王永德道:“我爸后来给我说起过,当时翻船是被外国人安了炸药。”
王振华道:“那是一本糊涂账,谁都说不清楚了。”
推开校门,熟悉的景色扑进了王桥眼里。小院右下侧角落是三间平房,王永德夫妇住在中间,两旁分别是王晓和王桥的住房。右上侧角落则是菜地、厨房和猪圈。左侧是一排教室。大门正对面有一间大平房,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前是一个平台,平台上有旗杆和国旗。看着熟悉的景色,他暗想道:“如果我离开家乡数十年再回来,看到这些房子又是什么感受。”
在王振华的印象中,这个院子就是一个庙,眼前所见都很陌生的,没有一点小时候的印象,这不免让他觉得遗憾。他的眼光在院子里四处搜索,忽然快步往菜园方向走,走到菜园近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井口。
小时候,这个井口旁边总是放着一个木桶,桶上有绳子,将桶丢进井里,提起来就能喝水。王振华望着黑黝黝的被磨得光滑的井边石,嘴巴哆嗦了几下,对站在身边的儿子道:“你爸小时候很皮实,在外面玩累了,常在这个井口来喝水。庙祝是段家的人,对我很好,还经常给我吃很少见的白糖。”他又对王永德道:“永德,拿个桶来,我要甩桶到井里,提水喝。”
王永德道:“前年王晓回来装了压水设备,压一压就能出水,不能甩桶了。”
吴立勤道:“爸,你怎么能喝冷水。要喝这里的井水,让嫂子把水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