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被武则天看穿,可是韦氏并不惊慌。
事实上,在这个宫里,当太子李重俊倒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主动。
天下人都知道,武则天已经病重,这一点,至少李重俊已经证实,你可以不相信韦家,难道连太子都不信任吗?
既然如此,那么武则天是不是被毒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任何形式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天下人眼里,武则天已经危在旦夕,行将就木。
所以韦后冷笑,她嘲弄的看着武则天:“尽管你千算万算,尽管你机关算尽,尽管本宫一切的阴谋诡计,在你眼中都无所遁形,可是这又如何呢,母后,其实……臣妾挺同情你的,一个人,若是做傻子,未尝不是好事,因为人若是懵懂无知,至少能活一日,还能开心一日。”
武则天突然反问:“诚如朕的那个痴儿吗?”
痴儿,自然是指李显。
韦后倒也一点都不避讳:“不错,陛下固然愚钝,可是活的却比母后开心了许多,至少……明知要死的人,却发现自己即便洞若烛火,可是无论任何手段,也必死无疑,这岂不是可悲?”
“上皇这是自己要回长安,自己要到这宫中来,这宫中……本宫的人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既然陛下不愿意吃太子的药,那么,本宫赐陛下三尺白绫,也没什么分别,陛下,本宫今日,就是来送你上路的,等你到了泉下,假若见到了懿德太子,不妨就代本宫传一句话……”
武则天幽幽看她,她脸上只是不屑于顾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韦后很是恼火。
武则天叹口气:“只可惜。虽然这是举手之劳,朕……只怕却帮不上,因为……朕依然还会在阳世,倒是让你失望了。”
韦后狞笑:“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有活路吗?本宫只需一声号令,便可让你……让你……”
“让朕如何?”武则天嗤之以鼻:“你们以为,朕既然看透了你们,就没有求生之法,你们以为。外头那些个禁卫,就能奈何的了朕?哎……你错了,杀人诛心,用禁卫去杀人,那是蠢人做的事,用口舌来诛心,更是可笑。”
一旁的韦承庆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妙。
他看到了武则天过于自信的笑容,而这笑容的背后,却不知潜藏着什么。
他开始不安起来,不断的在开始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他一遍遍的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武则天病重,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宫里也已经封锁起来,武则天不可能与外界接触,而宫中的禁卫,都是韦家心腹中的心腹,这些人的忠心也完全可以保证。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即便是太子那边,太子也已经为韦家背了书,已经向天下人宣告。武则天已经病重,这么说来,即便现在对武则天动手,将她杀了。而后以重病驾崩的名义发丧,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这只是武则天的虚张声势?
只是虚张声势吗?这样虚张声势有什么意义?至多,也就是让韦后和自己生出一点忌惮罢了,可是用不了片刻,等他们反应过来,武则天依然还是必死无可。
这……不对劲啊。
韦承庆确实感觉到不对劲。偏偏……却又没有头绪。
他看到韦后与武则天的口舌之争还在继续,心里却只是苦笑,事到如今,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他分明看到的是,武则天好整以暇,似乎一丁点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而是在戏耍韦后,她到底凭仗着什么呢?
韦承庆知道,今日的韦氏,有些不聪明……但是他能理解这个感受,须知……韦后已经隐忍了太久太久,正因为压抑的过了头,今日终于可以率性的面对武则天,这才使她百感交集,早已失去了理性。
韦承庆的头脑,却是无比的清明,他依旧还在想,问题出现在哪里。
猛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进入这里,他就一直疏忽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自哪里了。
他不由骇然,而后突然道:“太子殿下与温王殿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太子殿下自然不必说,既然武则天病重,作为孙儿,父皇又不在宫中,他必须得在武则天的病榻前伺候的。而温王李重茂乃是陛下的第四子,也是武则天的孙子,这个时候,也该在这里。
这两个皇子,一直都在宫中,可是现在……为何韦后回来,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即便他们照顾武则天累了乏了,在隔壁的殿里休息,可是听到了外头这样大的阵仗,为何……却是连面都不露。
难道他们不知道,韦后已经来了,难道他们不知……他们的母后……
韦承庆面色惨然,他几乎有些站不住了,差一点一屁股跌坐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而后……他恐惧的看着武则天。
韦承庆在韦家属于后辈,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武则天的阴影,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不似韦后那样,对曾经的那个武则天心有余悸,对于这个女人,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可是……现在他却是像见了鬼一样,而后……他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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