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投降,最有利。
等到真攻城了,元帅军伤亡三人,两人被三眼铳抵近打死,一人策马登城时被火铳声光吓得马失前蹄栽落土山摔伤,余下马兵在城头长驱直入,守兵溃不成军——手里一点儿威胁都没有,还投什么降?
人没有威胁,就没有价值。
胡尔纯心想,与其投降受人侮辱、使家小遭殃,还不如做忠臣,老子不活了!
很快两颗印信被岳文魁呈上,刘狮子正端详着两颗印信,就听羽林骑报告参将蜂尾针求见。
刘承宗让人进来,笑道:“你不在城里捡炮弹,跑到州衙来做什么?”
攻打战略要地就这点累人,攻城有多爽快,攻完城收拾就又多辛苦。
这座陇州城刘承宗也要用,毕竟这不是前线和后方,而是在敌军阵线之后,所以填上的壕沟要重新挖开、修出的土山得重新扒掉,甚至城外还修了砖厂,要把城头的女儿墙和外面的羊马墙再度修缮。
蜂尾针张振提着个长条包袱进了后堂直撇嘴,州衙沿途瞧见的都是尸首,他寻思原来城头不是抵挡最激烈的地方,州衙才是。
远远见了刘承宗,蜂尾针赶紧快跑两步,上前笑道:“大帅,炮弹拾着呢,卑职过来是给大帅献个好玩意儿。”
咋说呢,这家伙跑这两步挺假的,但让人看着心里倒是挺舒服,随后他把手中提着的黑缎包袱拿给刘承宗。
刘承宗接过包袱,提着有四五斤重,打开见是一杆短铳,做工非常精细,铳机是燧发的,握柄勒着锦衣卫的铭,自生火铳。
他正端详着这杆自生火铳的做工,就听蜂尾针在身边看堂内躺着的俩人,问道:“哟,大帅,这个嘴上没毛的就是镇守太监李奇懋吧?”
刘承宗把自生火铳递给羽林骑,让他们先收着,回头打完仗送到军器局去,这才转头向蜂尾针点点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大帅,那杆铳不是卑职说的好玩意。”
蜂尾针笑眯眯道:“卑职找炮弹时撞上几个躲在民宅里的锦衣番子,杀了好几个,都是李奇懋的亲随,留了个活口说耀州有四千多匹马,印信就在这个李奇懋身上,只要给那边写封信让他们别动,咱过去取马就行。”
“朝廷又给大帅养马了,四千多匹,都在耀州放着等大帅去取呢。”
蜂尾针话音刚落,就见刘承宗随手丢来个东西,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接在手中,楞了一下才看清是镇守太监的印信。
“你升官了。”
吓得蜂尾针胯下一凉。
“这事你来办,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把我的马看好。”
说罢,刘承宗又转头看向岳家两兄弟,目光在他们脸上反复巡回,最后定在兄长岳文元脸上:“读过书?”
岳文元愣了一下,没明白大元帅是啥意思……他们进虎贲营都是要读书的,虎贲营没有不识字的兵。
反应过来刘承宗还在等他回答,岳文元连忙道:“回大帅,小人兄弟自幼在军学读书,又蒙恩于虎贲营进学。”
刘狮子点头沉吟:“既然如此,先登的赏赐……拿着,从各营抽调百人给你打下手。”
印信被抛到岳文元怀中,这才听刘承宗道:“暂代知陇州事,干得好就你来,干不好就等后面张元亨来接任。”
岳文元呆滞片刻,怔怔地看看刘承宗,又低头看看官印,再抬头看看刘承宗,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拜倒谢恩。
他到拜倒都没弄明白,咋个能光宗耀祖的知州官职,就这么容易飞到自己怀里了。
但刘承宗显然不在乎这件事,陇州是个散州,没有领县,下辖几个巡检司的一座关卡,治下也只有一千多户百姓,不算很难治理的地方。
“军事上的事无需你来操心,有高参将一个营暂驻陇州,你就把陇州稳住就行。”
刘承宗说罢,又提醒道:“不过治理一地要操心的事也很多,你刚接手难处很大,我也不难为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小人谨遵大帅教诲!”
“至于文魁,你是想留在这里帮你哥,还是继续留在虎贲营?”
岳文魁还没说话,岳文元已经抬头道:“跟大帅,文魁跟在大帅身边。”
倒是岳文魁见刘承宗看过来,想了想道:“我听大帅的。”
刘承宗笑笑:“那就接着跟着我。”
走出州衙,刘狮子盘算着时间,估计南边的汧阳、宝鸡也已经围上了,秦州以西的张一川应当也跟左良玉打起来,再不过去支援只怕是撑不住太久,这便招呼羽林骑,打算让高应登在这收拾残局,让人前去下令拔营。
却没想到候命的羽林骑还没跑到身前,身处城中的他们就听到来自陇州城北郊的一声炮响。
“怎么回事?”
刘承宗刚问出这句,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北边的炮声并未停止,反倒越发密集起来,还夹杂着成片的枪响。
毫无疑问,打起来了。
很快,北门外就有军士策马入城,是高应登部的百总映山红,滚下马鞍拜倒道:“大帅,敌军试图向南突围,似乎想上六盘山,已被我部阻在山口。”
突围?
上六盘山?
刘狮子寻思还有这好事儿?
这不是找死嘛。
“文魁,你进去跟你哥说,邓玘不去找汤九州了。”
刘承宗说罢,转头对映山红道:“别拦着,让他上……来人,去告诉山上的王旅帅,把山路给我守好,汤九州进来就别想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