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老头的反侦讯的水平已经臻于化境了，可能比老郝头都要高上一筹，杜蔚国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p>
此时，老郭的脸色略略有些难看，其实吃瘪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明知道这周志乾就是在胡扯，却又无计可施，这不禁让人怒气升腾。</p>
老郭暗自换气，稳了稳心神，又掏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两人合影，是一个戎装军官和一个中年人的合影。</p>
但是照片的年头久远，辨析度不高，还有些模湖，依稀可见照片上这个年轻的戎装军官和眼前的周志乾有几分相似。</p>
老郭面带笑容，把这张照片轻轻的递到周志乾的面前，语气戏谑：</p>
“周志乾，你再看看这张照片，穿军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啊？”</p>
周志乾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先是扫了一眼，轻轻的挑了一下眉头，之后又把照片凑近到眼前，看得非常仔细。</p>
过了好一会，他才把照片还给老郭，神色沉静，语气平稳还略略带着一点骄傲：</p>
“领导，这张照片上的这位军装年轻人，和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有几分相像的。</p>
领导，不瞒您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哩，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我，嘿嘿。”</p>
停顿了一下，周志乾表情变得寂寥，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也变得有些唏嘘：</p>
“不过这位年轻长官，肯定不是我，我从来都没有当过兵，更不可能当上军官。</p>
我就是一个沉在底层打熬的小人物，浑浑噩噩，艰难求活而已，当官，咱可没有那个命啊~”</p>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仿佛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跛腿，轻轻的摩挲着，眼神落寞。</p>
好家伙，杜蔚国心中直呼好家伙！</p>
这个小老头的演技，简直就是神级的，表情，语气，动作，声音，内容，情绪配合丝丝入扣，毫无痕迹。</p>
完美的诠释了乱世之中一个普通人的无奈和心酸，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就连杜蔚国差点都特么信了。</p>
之前，杜蔚国心里对这些老前辈，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那个时代，技术手段非常落后，甚至可以说是粗糙。</p>
不过现在杜蔚国心中的这种想法已经彻底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敬仰。</p>
想想也是，人家当时是在什么环境当中磨砺出来的？可能比杜蔚国在港岛的处境还要艰苦数倍。</p>
而且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通天彻地的本领，可以无中生有，生生莽出一条生路。</p>
最关键的是，杜蔚国在港岛看似肆无忌惮，翻天覆地，其实是因为他有退路，就算任务失败，他依然可以全身而退。</p>
而当时的隐蔽战线工作者，每天都是生活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危险环境里。</p>
长年累月的在暗无天日的逆境中战斗，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但凡是活下来的，无一不是鬼神一样人物。</p>
不可小觑天下英雄！</p>
杜蔚国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敲了一下警钟，郭汉鸿此时却已经恼羞成怒，他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喝道：</p>
“哼！一派胡言，巧舌如黄，郑耀先，收起你的这套鬼把戏吧，这分明就是你的照片。</p>
照片上的另外一个男人，正是某统的戴老板！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吗？”</p>
这小老头被吓了一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惨笑，语气悲怆：</p>
“这位领导，嗯，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您坚持认为我就是什么郑耀先，那就请您直接毙了我吧。</p>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熬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累了~”</p>
“砰！”</p>
郭汉鸿再次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刚才的勃然色变是他演得，而这一次却是真的被气得了。</p>
这家伙非常阴损，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却不动声色的给老郭扣了一顶指鹿为马，草管人命的大帽子。</p>
老郭也是个老江湖，但是和郑耀先这样已经成了精的老怪物比起来，差得不止一丝半点。</p>
“放屁！郑耀先，你不要东拉西扯，混淆视听，如果你承认身份，那就好好交待你的问题！”</p>
此时，郑耀先仿佛也有点激动，脸都涨红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大了一些，摊着手说道：</p>
“领导，我知道他是谁，他可是某统的六哥，大名鼎鼎的鬼子六，但是我又不是他，您到底让我交待什么？</p>
我和他，地位天地之差，云泥之别，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我就是编也编不出来啊？”</p>
说到这里，仿佛他情绪变得更加激动，直接腾身而起，挥舞着手臂，嘶吼道：</p>
“这么多年了！我一个普通的档桉员，你们却把我好像罪犯一样，死死的关在这个农场里边。</p>
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审问一次，还有没有完了！你们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的得了！”</p>
郑耀先脸红脖子粗，眼睛发红，杜蔚国如此近距离的欣赏了一位老特勤的神级表演，心驰神遥！</p>
老郭被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不过他也是泄了气，前几次的审讯经历也都是这样，毫无意义。</p>
就算把照片这种铁证摆在他的面前，也是抵死不认，没有直接人证的情况下，一筹莫展。</p>
老郭之前也曾申请过，不要对他过于宽容，想直接动用刑讯手段，不过却都被人拦住了，理由是证据不足。</p>
老郭脸色数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手重重的按在桌子上，脸色阴沉，眼神当中煞气充盈，仿佛是动了真怒。</p>
此时，杜蔚国轻轻的拍了拍老郭的胳膊，暗戳戳的给他递了一个眼神：</p>
“郭处，您先别生气，稍安勿躁，你先出去熘达熘达透透气，我和老周单独聊两句。”</p>
老郭好像也是真的被气到了，一改往日老好人的姿态，语气凛冽：</p>
“还聊什么？这个家伙冥顽不灵，死硬死硬的，我看就是咱们太宽容了，就应该直接给他上手段！”</p>
杜蔚国微笑着，手上加力，晃了晃老郭的肩膀：</p>
“郭处，息怒，息怒，上什么手段？咱们可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得讲证据，重事实，不能屈打成招！”</p>
“哼！”</p>
老郭面色稍霁，重重的一屁股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杜蔚国挑了挑眼眉，他看得出来。</p>
老郭不想他和这个郑耀先单独说话，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老郭的心目中，危险等级甚至比郑耀先都还要高一些吧！</p>
杜蔚国自嘲的笑了一下，压下这些纷乱的念头，又说了一遍：</p>
“郭处，您还是出去透透气吧，我和周先生单独聊两句。”</p>
老郭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杜蔚国一眼，他的眼神当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