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时劝过?我不记得。”
“嘿!”
程咬金端着大碗一口喝干,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抹了一把脸,问道:“大清早急吼吼的敲门将老子吵醒,你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就给老子去白亭海巡逻!”
程咬金骂骂咧咧,喝了口酒,道:“禄东赞与松赞干布闹翻,现在占据了吐谷浑的故地青海湖一带,就在祁连山南麓,只需其派遣一支骑兵出大斗拔谷,一日之间便可抵达凉州地界。老子问你,如果到时候安元寿向禄东赞求援,禄东赞派兵过来,导致整个河西局势糜烂,又要如何应对?”
但安元寿撤走之时将休屠城破坏得很是严重,程咬金率领左武卫进驻,尚未来得及修缮便赶上连降大雪,驻扎条件很是艰苦,好在凉州此处河西交通要道,自长安而来的补给很是充裕。
翌日天明,风雪依旧。
亲兵吓得一哆嗦,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去了白亭海,那还不得冻成人棍?
忙道:“长安来人,说是有书信送来,非得亲手交到大帅您手中不可,卑下怕误了大事,故而斗胆惊醒大帅。”
两人半辈子袍泽,彼此性情很是清楚,牛进达知道这老狗的无耻嘴脸,打又打不过、骂了也不管用,干脆从桌下搬出两个酒坛子:“一人一个,谁先倒下谁是狗!”
程咬金却有些食不甘味,吃了两块肉,喝了两口酒,见到牛进达一副饿死鬼的模样,顿时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瞧瞧你个没出息的怂样子!”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神神秘秘不能光明正大示人,会有好事?……让人进来。”
牛进达怒目而视:“你这老狗忒无耻!”
奉旨出镇河西,数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全部驻守凉州城内,只能屯驻在这休屠城。而他此番前来意在右骁卫的安元寿,安元寿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虽然率领麾下右骁卫撤往番禾,但凉州毕竟是安氏一族经营多年的老巢,程咬金岂敢留在城中?
牛进达自然不肯承认:“你才放屁!老子劝了你好几回,让你适可而止,可你一意孤行,根本不听!”
“放屁!”程咬金大怒,戟指骂道:“老子这回的确做的差了,可你不也同意了么?怎地,老子若选对了你就跟着升官晋爵吃香喝辣,选错了你就出言嘲讽,你还是人么?”
亲兵不敢多言,赶紧退出,须臾拎来一壶温水,取过一个大碗倒上水,递给程咬金。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哪一回不是你先告饶?来来来,今日喝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两人一人捧着个酒坛子,大口灌酒,酒水顺着腮边流下打湿了胡须,又从衣领滑入胸膛,却浑然不觉。
程咬金哼了一声:“房二那混账不当人子,但是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蒸馏酒实在是对吾辈的胃口,甘醇霸道不上头,是个好东西。”
牛进达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寒冷的天气却吃得额头见汗,大呼过瘾。
盘子里有一小堆雪白晶莹的精盐,外焦里嫩的骆驼肉蘸一点盐巴送入口中咀嚼,油脂在口中与唾液混合,肉质劲道鲜美,再喝上一口烈酒,简直神仙享受,即便是长安的山珍海味也远远不如。
见到牛进达吃得满嘴流油,程咬金也馋,自盘子里拿起一块肉吃了,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所以说你这夯货是个没脑子的,若非跟着老子,早就被人坑死了!那安元寿不是个傻子,焉能不知吾等不远千里赶来的目的?真信咱们只是防备北边长城防务?”
牛进达反唇相讥:“你也好意思说这话?这回若不是你自作聪明,老子何至于跑到这凉州餐风饮雪遭罪?你连累了我非但没有半句歉疚之言,反而这般理直气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牛进达不以为然:“知道了又如何?朝廷本就是阳谋,数支大军倾巢而来,将其驱赶至番禾之地团团包围,就算他拼死力战也不过是覆灭至结局,还能翻天不成。”
凉州诸水汇聚、山峦形胜,据说有“卧龙之形”,汉朝之时匈奴于此筑姑臧、休屠两城。沧海桑田、时光荏苒,往日里纵横河西的休屠王早已湮没在戈壁黄沙之下,唯独留下这两座城池屹立在河西之地。
牛进达根本不理他,一个人将一根骆驼腿干掉大半,这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喝了口酒,笑道:“你这人看似粗豪,实则心眼与针鼻儿也似,既来之则安之,你就算是愁死了又有何用?踏踏实实安稳下来,将部队操练好了,等到命令一来便雷霆一击、马到功成,自然也就可以回长安了。”
亲兵退出,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羊皮袄一身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大步走进来,上前见礼,而后将一封书信双手递上:“家主命在下前来送信,定要大帅您亲手接过。”
程咬金没有接信,上下打量此人,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道:“大帅看过信笺,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