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叛军当前、局势危若累卵,军方势力大涨是正常的,不然还能指望文官上阵冲锋杀敌么?但陛下心中显然对于军方膨胀的势力已经有所忌惮,否则不会以这种维系自己颜面的方式来驳回李勣的话语。
政治斗争是有着极长周期的,不能争一时之短长,更何况无论文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击败叛军,否则哪里还存在什么斗争?
当然,当下局势对于陛下极为不利,万一最终皇祚倾颓、晋王上位,也要预先谋划一番……
李勣瞅了一眼刘洎,起身躬身道:“叛军攻陷甘露殿防线,武德殿即将沦为战场,虽然宫内尚有守卫可以抵抗,但毕竟局势凶险,还请陛下自密道出宫,赶赴春明门外入驻东宫六率军营,以策万全。”
众臣也得纷纷起身,请李承乾移驾春明门外,不能身陷险地。
李承乾却表现得很是淡定,开口道:“朕乃大唐皇帝,焉能在逆贼胁迫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此事毋须再说,朕就坐在这里,与忠于江山社稷的将士们并肩作战。不过皇后以及一众公主皆乃女流之辈,恐受惊吓,英公可派人将她们由密道护送出宫,送往卫公帐下予以保护。”
众人再劝,李承乾依旧不允,只好作罢。
虽然局势危如累卵,但李承乾坐镇武德殿的确能够鼓舞振奋军心士气,使得宫中将士能够拼死力战、不畏强敌。一旦李承乾撤走,军心必然动摇,说不定这武德殿连一个时辰都挡不住便彻底沦陷。
况且密道就在武德殿内,就算叛军攻进来再撤走也不迟……
骑兵虽然被对方刀盾兵所阻,但也成功破坏了对方的阵列,后方的步卒在军令之下奋勇争先,数万大军潮水一般涌进右屯卫营地,朝着猬集于中军帐附近的敌军冲去,狂猛的攻势铺天盖地。
直至此刻,高侃才下令长矛手撤退,任凭己方的刀盾兵依旧与对方的骑兵纠缠在一处,令火枪兵上前。
五千火枪兵端着火枪终于找到曾经所向披靡覆灭敌国的感觉,装弹、瞄准、开火。
砰砰砰!
清脆如炒豆一般的枪声在营地内响起,枪口的硝烟喷射升腾很快凝聚成一团缓缓上升的烟雾,无以计数的弹丸倾泻而出,携带着火药赋予的巨大动能瞬息穿越战场上的空间钻入敌军身体,柔软的弹丸进入躯体之后被拉扯变形,在人体组织内造成巨大的破坏。
惨嚎声响彻云霄,火枪射击不止,敌军一排一排好似收割的麦子倒伏于地,若是集中要害当上阵亡还好,那些不至于当场丧命的兵卒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地上翻滚哀嚎,痛彻心脾。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曾经被右屯卫火漆疯狂支配的恐惧升起至每一个左屯卫老卒的心头,令他们斗志丧失、士气崩溃,扭头就跑。既然有了火枪,那么火炮还会远吗?
怕是跑慢一步接下来就要承受火枪的疯狂齐射,然后在天崩地裂的炮火之中尸骨无存、化为齑粉……
而那些新近被补充进来的新卒不曾有过这般感受,虽然伤亡惨重,却还依从军令一味的向前冲锋。
有人向前、有人向后,数万冲入营地的左屯卫兵卒阵型涣散、乱作一团,数千火枪兵三排战列,前排发射、中排准备、后排装弹,阵型随着敌军的溃散前压,虽然进度缓慢,但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房俊命人将李大亮、柴令武收押看管,吩咐王方翼道:“收拢斥候打探周边一切消息,要将局势掌握在手中不能有半分遗漏,另外,派人渡渭水北上给殷秦州送去口信,就说老子就在玄武门等他,他若敢来,不仅让他全军覆灭,还要他阖家抄斩!”
“喏!”
王方翼大声领命,如今房俊回归坐镇右屯卫,全军上下军心大振、士气高涨。
毕竟从成军那一日起,跟随房俊北征西讨、征战无数,未尝一败,这种用一个接一个胜利培养出来的威望最是坚不可摧、固若磐石,只要房俊在,这完全就是一支无敌之师。
如今更装备了火器,普天之下,自认无敌!
待到王方翼离去,房俊再度翻身上马,环视一周,大声道:“高侃留下坐镇中军、支援各方,轻骑兵出列,随本帅冲破敌阵、斩将夺旗!”
“喏!”
两千轻骑轰然应诺,为能够再度追随房俊驰骋沙场而兴奋得满脸通红。
房俊一马当先,百余具装铁骑的亲兵组成一个巨大的锋矢阵,两千在后紧随,避过中间被火枪兵肆虐屠戮的战场,绕了一个弯子向着营门方向冲锋而去。
他远远便瞧见柴哲威的大旗竖立在那里,现在局势紧迫没时间让他从容击溃敌军,不如擒贼先擒王,只要击杀柴哲威,左屯卫自然全数崩溃,到时候再进占玄武门,支援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