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6章(1 / 2)

雪挽歌望着此刻的少年,那迷茫懵懂,委屈又惊喜的神情,让她的心疼痛不已,裂开了一道沟壑般的痕迹,眼睛瞬间涌上了猩红色,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九万年,她在午夜梦回,梦到过许许多多与明月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

她的女儿。

甚至都不敢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这人世间。

她活的比男儿还要刚烈,承受着泣血的苦痛。

雪挽歌在无间地狱的这几个月里,走了一遍小月旧时的路,并找回了自己荒废遗落的本源之气。

阴差阳错的是,在无间地狱每晋升一段,就能看到小月曾经的艰难时刻。

被挖金瞳。

被关囚笼数年。

她尝遍世间苦楚,却未曾堕魔,反而一次一次为生民而战。

雪挽歌血迹斑斑的双足,伴着清风凉雪,踩在半空的云上,一步一步走向了楚月。

当她来到少年的面前时,试图抬手,拭去少年眼尾的泪痕。

少年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发红的眸子,睁大如小兽般定定地看着她。

雪挽歌心口疼痛如刀割。

“小月……”

“是我,是娘亲。”

雪挽歌流着泪哑声说:“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沦落至此。”

她又走了一步。

少年退了一步。

原如狐狸眼般的眸子,竟是圆溜溜地像杏眸。

少年的眼睛蓄满了雾色。

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雪挽歌的身影轮廓。

半晌,泪如雨下,满面都是。

“你是,笨蛋吗?”

“为何要向着我?”

“为何要走向我。”

“不该如此。”

少年声线微颤。

母亲心疼到无以复加。

少年从未想过大楚会有人向着她。

纵然不把大楚当做亲人和港湾,但她毕竟是在大楚诞生。

当大楚的所有人,用血脉压制化作屠夫第四次斩向她,她对大楚,彻底万念俱灰。

“娘亲!”

楚南音嘶吼,“你难道要为了她,离开我和父兄吗,离开你九万年的家,我们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父亲说过,她不是你的孩子,只是借你腹部出来的游魂,神算师说过,她是孽障,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孽障,置大楚于不义之地?当年你病重,我与阿兄们守候,对你的情谊,可曾有半点假?”

她不信!

她大楚这么多的亲人,比不过一个叶楚月。

若说《归元天罡心法》让楚南音无法镇定的话,那么,母亲的偏心,便让楚南音无比地憎恨这个所谓的姐姐。

这么多年的陪伴,感情之深厚,岂是初次相见的叶楚月能比?

雪挽歌垂下了眼睫,掩去了钻心刺骨的痛。

楚南音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女儿。

楚世诀这些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楚老爷子从前敬重她,楚云城除却明月一事外,从未有过对不住她的事,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原本该是和和美美的过这一生。

若非刻骨铭心的爱,当年又怎会放弃引以为傲的本源术法,甘愿在后院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

“去吧。”

她的颅腔内,忽然多出了一道声音。

雪挽歌蓦地看向了楚月。

少年咧着嘴笑。

“何必留恋深海一浮萍,何必多看山下一蝼蚁,何必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背负不仁不义六亲不认的骂名遗臭万年,何必?何必呢?昼夜陪伴,时刻相见,你们其乐融融的九万年,远胜萍水相逢的草芥啊。”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她无限地循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求你了,去吧,去啊。”

少年的神识传音,字字泣血,如野兽般嘶吼,却又伴着让人心痛的哀鸣。

“小月……”

“滚啊!”

少年不再在雪挽歌的颅腔里对话。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

恶狠狠地瞪着雪挽歌。

仿若是看着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滚出去,离老子远点,什么母亲,老子不稀罕,不稀罕,懂了吗?我不稀罕!”

楚月瞪目,爆发出了满身的气势怒吼。

见雪挽歌还不走,瞬间骤闪到了更高的上空。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雪挽歌,手中的魔镰杀气森森, 歪着头,紫黑色的眸,邪佞地注视着雪挽歌,几缕魔气薄雾,从瞳孔里散发出来,像是要毁天灭地的魔头,让人心悸害怕。

楚南音轻蔑的笑了声。

楚世诀等人对其,恨之入骨。

“这个狗东西,竟敢侮辱母亲!”

楚时修暗骂。

楚凌在海岸边沿,仰头望着楚月,没有厌恶,却有怜惜之情。

「小月。」

「如果可以,不要那么懂事。」

“给老子滚。”

少年的镰刀指向了雪挽歌。

“再不滚,老子剁了你。”

如此,便可毫无负担和内疚的远离自己了。

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她就把属于自己的这一块肉给用刀子割裂了,让她再无后顾之忧,让她心安理得回到大楚,认为她这个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不配得到母亲的好,便可转身投奔光明。

若有朝一日剑在手,兵临城下,她满怀杀戮的心中,必会为雪挽歌留一抹柔软,但不是今朝。

当雪挽歌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她会推波助澜,为其抉择。

她咧着嘴笑,像是魔怔的人,最后再清醒的看一次人世的锦绣繁华。

少年攥着魔镰的手都在颤抖,用尽全力去瞪着雪挽歌。

旁人不知,与她并肩同行的爱人、朋友、师长们,却都是心知肚明。

她总是为旁人着想,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泥潭深渊。

雪挽歌在原地不动,怔怔地望着发狂的少年,瞪着自己的眼睛,似有滔天的杀气。

她,想杀了她——

“挽歌,回来。”

楚云城自信满满地道。

楚老爷子半眯起眼睛,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

是他的错觉吗?

竟在那一刻,认为少年强硬蛮横的话,是为了雪挽歌着想。

罢了。

楚老爷子转念想。

天生的坏种,岂能理解他人之艰辛,思考父母之立场?

“母亲,别再管她了,她没救了,完全没救了。”

楚世诀恼怒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她就是个孽障,母亲,是孽障。”

为何人人都看得清,母亲却偏要为一个孽障与家人为敌?

雪挽歌回头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