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行像节(1 / 2)

第48章

行像节的前一天,阿史那毕娑将瑶英送去打点胡商的珠宝玉石又送了回来。

“他们无故打死奴隶,也有过错,坊市官署已经查清楚缘由了,不过谢鹏打伤了人,罚金拿不回来。”

瑶英有些意外,谢过毕娑。

毕娑对她耸了耸肩膀,道“王庭的律法不如中原的严谨详尽,商人可以任意打杀奴婢,王下过几道禁令,还是制止不了这种恶行,直到摄政王杀了几个以虐杀奴隶为乐的贵族,他们才收敛了一些。这还是在王庭,有王的教化,在其他城邦,人命还不如一头羊。”

瑶英轻轻地叹口气。

乱世之中,不管中原还是域外,从来都是如此,人命如草芥。

在西域,不止汉人被欺辱,部落之间互相吞并,很多部族被其他部族奴役驱使,活得猪狗不如。

中原需要一个强盛统一的王朝,西域也是如此。

毕娑拍拍手,两名侍女应声走进院子,手里托着捧盒。

“那天我思虑不周,公主的衣裳都污损了,这些是我特意为公主准备的。”

毕娑指指捧盒,笑眯眯地说。

瑶英婉拒道“将军为我奔波,我还没谢过将军,不敢让将军破费。”

毕娑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公主想谢我的话,明天行像节,城中男女老少都会穿上盛装参拜佛陀,公主陪我去佛寺参加法会如何公主还没逛过圣城吧正好可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瑶英迟疑了一下,阿史那毕娑这些天为她上下打点,十分辛苦,她理应感谢他,而且法会之后他们要一起出使高昌,点点头,答应下来。她不便外出走动,如果身边有毕娑这个王庭贵族相陪,薛延那应该不敢上来挑衅。

毕娑登时满脸灿烂笑容“我让使女为公主预备的正是节日的盛装,公主换上试试,若是不合身,让她们再改改。”

说完,又道,“本就是按着公主的尺寸裁制的衣裳,公主千万别和我客气,公主是王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

见瑶英眼眸低垂,似乎在想回绝的理由,他浓眉轻挑,故意板起脸“公主真想看我伤心难过吗”

瑶英笑了笑,谢过他,示意亲兵接了捧盒,不过没有立马回屋换上新衣,而是问起另一件事。

“那日在城楼上见到的摄政王苏丹古是佛子的亲随”

毕娑眸光微闪,点点头,含笑道“摄政王吓着公主了公主不用怕他,他赏罚分明,而且对王很忠心。”

瑶英确实被苏丹古吓着了,这几天夜里总梦见他一刀砍下盗匪脑袋的场景,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浑身狠戾,杀气凛凛,宛若夜叉。

她梦中惊醒,心里浮起一个疑问昙摩罗伽病逝后,王庭覆灭,身为摄政王的苏丹古去哪了他执掌军政大权,为什么消失得无声无息

难道他被王公大臣暗杀了瑶英百思不得其解。

苏丹古太神秘了,他行踪诡秘,很少抛头露面,当他那张丑陋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就是他大开杀戒的时候。

她试探着问“摄政王年岁几何”

毕娑手指摩挲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摄政王比我和王大几岁,他是我们的师兄。”

原来苏丹古是昙摩罗伽的师兄。

瑶英若有所思,听到后半句,诧异地道“将军和佛子曾是师兄弟将军也是释家中人”

阿史那毕娑是突厥王族之后,他的名字毕娑取自粟特语,寓意彩色的人,他的母亲信奉祆教,他怎么没和母亲一样信祆教

毕娑笑了笑,朝瑶英摊手,一副吊儿郎当之态“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佛门子弟吧其实我小时候也被送去研习佛法,王庭贵族子弟都是如此,从小就跟着长辈研读经书,只有最聪明、最有慧根的才有资格继续跟着师尊修行,王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他天资不凡,师尊说,我们和他比起来,就是一群整天只会咩咩叫的羊羔。”

说到这,毕娑轻笑。

“王学什么都快,他会说四种语言的时候,我们才刚刚开始学粟特语。他和师尊探讨佛理的时候,我们就像在听天书。”

瑶英想起这些天听过的传说,“我听小沙弥说,佛子降生的时候,圣城天降异象,全城百姓都看到了。”

毕娑沉默了一瞬,嘴角一咧“对,那天城中云霞漫天,王宫上方像是有佛影佛光笼罩,还隐隐有佛陀念经的诵声。师尊说,那是因为世间纷乱,所以有神佛转世为凡胎,降世历劫,教化万民,普渡众生。”

瑶英笑了笑。

不管毕娑说的是真是假,王庭百姓肯定深信不疑。

这晚,瑶英换上毕娑送来的盛装,衣裳果然是按着她的尺寸裁的,很合身,不知道毕娑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尺码。

半夜的时候,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窗外传来人马走动的嘈杂声响,她惊梦而起。

谢青从外面进屋,小声道“公主,是正殿那边的动静,佛子搬去佛寺了。”

昙摩罗伽平时住在佛寺,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在王宫养病,明天寺中举行法会,他必须搬回去。

瑶英躺下继续睡,心想和尚好像总是半夜搬家。

翌日清早,毕娑一身簇新的戎装,锦带束腰,英姿勃发,捧着一大把鲜花登门,立在院门前,一头金发闪闪发亮。

瑶英换上王庭女子的装束,满头黑发梳成一条条小辫子,辫发上绑满彩色绸带和各色宝石,一身红地团窠联珠花树对鹿纹翻领锦袍,袍袖缀团珠,脚下缕金长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腰间别了把嵌满宝石的匕首,步下石阶,仰起脸,微微一笑。

就好像漫天璀璨星光从云端跌落,全都笼在了她身上。

毕娑目瞪口呆地望着瑶英,失神了半晌,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朝自己挥了挥手,这才回过神。

“公主真美。”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赞美公主,一下子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瑶英唇角轻翘,蒙上面纱遮住面孔,看着眼前抓耳挠腮的毕娑,忽然想起长安那群成日打马追逐她的纨绔少年郎。

此时再回想长安的年月,恍如隔世。

行像节从一大早就开始了,城中洒扫道路,城门、门楼上支设帷幔,处处装饰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