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

独宠东宫 安碧莲 7197 字 11天前

阮瑶见她如此, 着实是有些惊讶。

其实在她看来,董皇后比预想中的坚强。

十数天前,阮瑶与太子第一次来时, 是见过董皇后一面的。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还勉强有着后宫之主的威仪,哪怕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未曾落于下风,甚至还有心思和赵弘针锋相对。

而接下去的这些天里, 董皇后都未曾离开过内殿, 阮女官自然也就没在见到她。

今日再见, 便惊觉对方变化颇大。

发髻虽然还梳着,但是发饰显然用得少了许多,而后还有一缕长发垂落。

脸上也是不施粉黛, 眼下尤显疲态。

而那双眼睛一片通红, 似乎是许久都未曾安睡。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弘的轿辇, 几步上前, 作势就要扑上去。

结果就被明粹宫自己的宫人拦住了。

董皇后也不挣扎,只是眼睛盯着赵弘看,哑着嗓音道“让本宫见陛下。”

阮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赵弘。

便看到太子正坐在轿内, 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刚刚对着阮瑶才有的温情,尽然是冷淡凉薄。

而后, 就听赵弘开口,声音格外温和“母后, 您现在需要静养, 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紧要事,父皇那边自有人照顾,母后尽管放心。”

董皇后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苍白的脸上有了气恼时才会有的淡红“赵弘,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我之事,为何要牵扯泰儿”

阮瑶微愣。

六皇子赵泰

如今阮女官在宫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对外界的事情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据她所知,兰金池宴之后,六皇子才是真的被吓坏的那个,一直待在宫外的府上闭门不出,身边伺候的人格外担心,甚至还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一直留在那里,生怕自家殿下被吓出病来。

这些都是顾鹤轩从太医院里带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可是现在听董皇后的意思,莫非是六皇子出了什么意外

而赵弘则是显得很平静,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六弟一切都好,母后无须担心,孤自己照顾好他。”

董皇后却是厉声道“你不要动我的泰儿”

赵弘很是耐心“孤当然不会动他,只是兄长对弟弟的关心罢了”

董皇后直接打断了赵弘的话“让我让本宫见陛下,不然,”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用尖的那端抵着自己的脖颈,“本宫必然和你们鱼死网破。”

赵弘迅速出了轿子,看上去很惊讶。

但只有和他朝夕相处的阮女官看得出来,这惊讶表现得过于敷衍了些。

可是其他人看不懂太子殿下的神情,登时紧张起来。

季大甚至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大殿下迅速的抬起手,止了他们的动作,眉宇间似乎有思索和犹豫,最后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母后想见,那便见见吧。”

话音未落,董皇后就已经朝着宫门而去。

一直悠闲地站在后面的周美人施施然的跟了上去,全程没有看过赵弘或者阮瑶一眼,好似毫无关系一般。

阮女官却是用眼神看了看四周围的宫人,有几个赶忙跟在董皇后后面,还有人去拿了仪仗。

哪怕不乘,也不能让旁人挑了错处。

而等董皇后和周美人都离开,明粹宫便安静下来。

赵弘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重新回了轿子。

阮瑶轻声问道“殿下,可要回宫”

因着落了帘子,所以并不能看到赵弘的神情。

可他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不是说好要看戏吗,戏没演完,回宫岂不是无趣。”

阮瑶思索片刻,便对着抬轿子的宫人道“殿下仁善忠孝,忧心皇后娘娘,赶紧跟上些。”

“是。”

很快,轿辇重新起来,很快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明粹宫。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追上董皇后。

不同于董皇后和周美人的“轻装简行”,太子殿下身边跟着的人不少。

加上太子“受了惊吓”,不能操劳,故而着轿子走得也不能太急。

等走到皇帝寝宫外时,早就不见那二人身影了。

赵弘也不进去,只是让人停了轿子,随后就走出来,在殿外垂手而立。

有宫人经过时,常会往这边或侧目或行礼,赵弘一概不理,尽然是一副为了父皇母后忧心却又不忍打扰的模样。

而阮瑶心中虽有疑问,也没有立刻上前。

她站在侧后方,乖巧的不言不语,只用眼睛看了季大一眼。

季统领心领神会,带着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退到了一旁,距离不远不近。

赵弘依然没有反应,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寝殿的大门。

直到里面传出了吵闹声,弄得站在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赵弘才淡淡道“成了。”

阮瑶便上前半步,小声问道“你说的大戏,到底是什么”

赵弘从不瞒她,这次也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只怕现在里面已经打起来了,虽然看不到场面,但听些动静也是可以的。”

刚说完,就听到了“哗啦”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阮瑶眨眨眼睛,或许是因为赵弘的气定神闲,所以她也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带了浓浓的好奇“皇后娘娘为何想要见陛下按理说,她现在该是很怕见到陛下才对的。”

大殿下微微偏头“为何怕”

“自然是因为是她谋划的刺杀,无论中间是否出了岔子,这祸根都在她这里。如今陛下因此伤了身子,始作俑者自然该是避之不及,怎么也不会上赶着往前撞才对。”

“瑶瑶说得对,她自然不会主动去,除非,有人逼她去。”

阮瑶昂头看他“是你”

赵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起了另一桩事“在许久以前,那时母妃刚刚过世,我忘了许多,既不记得母妃是因何过世,也不知道我能依靠谁,所以我就选择倚靠那时候还无子的董后。”

阮瑶知道他在董后处过得并不好,故而没有应声,只是在男人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将自己的柔软指尖附在他的手背上。

大殿下手掌翻转,轻轻的勾住了阮瑶的手指,声音却不停“那时候,董后虽将我记在她名下,但却并没有全然信任,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责难,尤其是见到我思念亡母的时候,她便气恼了。”

“罚了你”

“倒是没有,只是会在夜深人静时,让嬷嬷跪在床边,对着我背诵孝经,声音很大,隔绝不断。”

“不能不听吗”

“手脚都束缚住了,堵不住耳朵,如何能不听”

阮瑶愣住“这是什么手段熬鹰”

赵弘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她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我不得而知,最终是我三天三夜未能合眼,困极了,便在太傅授课的时候睡了过去,又遭了父皇的处罚,大病一场,自那之后,我便知道不再董后面前提起母妃了。”

阮瑶虽然知道赵弘小时候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能惨成如此。

细细想来,一个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孩子,落在董皇后这样蠢毒之人手上,如何能安生

况且这还是在董后未曾有亲子的时候,对着仅有的儿子还有所收敛。

想来等六皇子出生后,赵弘的日子就更加艰难。

若是没出岔子,任其发展,未来的太子殿下就是书中描写的暴君。

想到这里,阮瑶握着他手的力气更大了些。

赵弘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小的一样,而是接着道“虽说那时候日子难熬,但我也学会了些东西。”

“什么”

“遇事隐忍,三思后行,以及,母后确实是折磨人的一把好手。”

阮瑶突然想起了董皇后赤红的眼目,便反应了过来“皇后也被熬鹰了”

赵弘笑着道“虽说她现在算是半个阶下囚,可到底是一国之母,没人能随便束缚她的手脚。”声音顿了顿,“但是,若是日日有人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总是在窗外说话,说的内容还是六皇子被皇上迁怒,日子一日坏过一日,那她能不能睡着全看自己是否宽心了。”

阮瑶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可是从董皇后那副紧张到有些疯狂的神情上来看,便知道,她的心并不宽。

只是阮女官想不明白赵弘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自家殿下,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其实都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哪怕是面对不死不休的仇敌,也不会有什么异动。

倒不是他们以怨报德,而是许多事情要谋定而后动,免得打草惊蛇。

而且,赵弘也不是个喜欢折磨人的,若是他真的想要对董皇后动手,自然会干净利落,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阮瑶思索片刻便道“你是故意让董皇后来见皇上的。”

大殿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瑶瑶真聪明。”

“目的呢,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把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

阮瑶更走近了些“谁”

赵弘语气轻轻“皇帝,董后,许妃。”

阮瑶微愣“许妃也在里面”

大殿下点点头“侍疾对许妃来说,是个好机会,她不会放弃的。”

阮瑶对许妃如何并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许妃疯病好了之后,一直在江太后的看管之下在玉絮宫内养病。

如今能出来,想必江太后是知情的。

而把他们三人放在一起,显然是江太后与赵弘有了默契。

能为了什么呢

思来想去,只能因为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都和庄婕妤之死有关系,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赵弘花费心思筹谋的缘由。

只是不知自家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而就在这时,阮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尖叫,眉间微皱,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家殿下。

赵弘则是仗着一旁轿子的遮挡,顺势揽住了对方的纤细腰肢,动作温柔,脸上却是格外严肃“阮女官,保护孤。”

阮瑶有些无奈“殿下,你这么抱着我,我怎么保护你”

“无碍,只要你在,孤在哪里都是心安的。”

虽说这句话听着颇为暖心,可要是背景音不是尖叫声,恐怕会更加温馨。

阮瑶低声道“这声音听着像是许妃娘娘。”

赵弘淡淡道“多半,她已经知道了赵昆身死之事了。”

原本此时阮瑶是一直瞒着许妃,怕让她病情加重,今日突然挑破,恐怕之前治好的疯病就要卷土重来。

而赵昆,是因为谋逆被诛。

下命令的,便是皇帝赵元霁。

只怕现在,没了所有指望的许妃会和他曾经最心爱的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哗啦”

又是一声响。

看来,恐怕还有打斗。

有宫人听到声音想要冲进去,可似乎又被里面的人赶出来。

能听到有人叫嚷,但是又听不清叫嚷的是什么。

阮瑶低声道“是否要让人凑近些”

赵弘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周美人,还有段公公,不急。”

阮瑶惊讶“段公公他在此处做什么”

赵弘轻声道“瑶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十数天时间”

阮瑶摇了摇头。

就听太子殿下轻声道“便是要让段公公教会周美人一曲歌谣,”声音微顿,“那是母妃生前,最喜欢的歌谣。”

话音刚落,便有悠扬歌声传出。

没有伴奏,谓之徒歌。

婉转动听,虽不至绕梁三日,但韵味十足。

而在歌声出现的瞬间,许妃的叫嚷戛然而止。

赵弘这才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道“是时候去给父皇请安了。”

阮瑶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进了殿门。

宫门外,有宫人想要上前阻拦,却又被季大给拦了下来。

季统领只一句话“太子殿下来给陛下请安,陛下尚且未曾赶人,怎么,你想要拦”

宫人无法,只能去看内监总管。

总管公公虽说在宫人里位高权重,可也不能去做主子的主。

加上现在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帝伤的有多重,这辈子是坐不起来了,而太子毕竟是太子,自己现在得罪未来储君那边是蠢笨如猪。

于是,他刚想要起身,又默默跪了回去,一言不发。

他的态度被人看在眼里,自然再没有进门的。

这一幕让阮瑶觉得有些恍惚。

皇帝,地位崇高,可最终决定他是否安全的,居然是身边的这些不起眼的宫人们。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江太后可以屹立不倒。

并非她和皇帝之间有什么母子亲情,而是因为江太后拿捏住了宫内的局所,将权力捏在自己手上,这才能安安稳稳。

如今,这权利正在一步步的被交到江太后的外孙女也就是阮瑶手上。

而这些宫人能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人心难测。

阮瑶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和太后多多走动。

想要稳妥的用好这把刀,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而此时,远远的有轿辇行来。

从上面下来的,是一脸急色的江太后。

众人立刻下拜,赵弘则是快步上前,搀扶着江太后道“皇祖母,您慢着些。”

江太后握住了赵弘的手腕,眉尖微蹙“皇后来了”

赵弘点点头“是,孙儿亲眼见到母后进去的。”

江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睛却是看向了四周围的宫人,厉声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杵着若是陛下有了什么意外,哀家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一句话,就把宫人们吓得跪在了地上。

阮瑶知道太后这是借题发挥,可为了不显眼,就跟着一起跪倒。

心里却是感慨,这不过是一句话,就已经把接下去有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扣在了董皇后头上。

万一出了事儿,那这些宫人只能说是因为皇后闯门的缘故。

毕竟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他们忤逆不得。

这锅甩的很是漂亮。

不过还没等她膝盖落在地上,就已经被赵弘拉住了胳膊。

大殿下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太后。

而江太后心中能容下的人不多,阮瑶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她立刻缓了声音道“都起身吧,且在外面守住了,莫要再让旁的人惊了圣驾,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虽说用掉脑袋威胁人有些没新意,但效果极好。

宫人们都闭紧嘴巴,生怕惹了眼。

而总管太监想要开口,但见到江太后态度强硬,他也不好说什么,继续选择明哲保身,闭口不言。

江太后则是带上了佟嬷嬷,先进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