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复羽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轻缓的语气配上和蔼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倍感亲切。
“坞主此举,其实是故意做给陆家的人看。”宋玉一语道破天机,“换言之,是希望借陆家之口,做给天下人看。坞主想让天下英雄知道,我们金剑坞虽被洛天瑾不断排挤,但从心里仍然敬重武林盟主,甚至臣服于武林盟主。如此一来,既能表现出我们对武林正统的敬畏,又能缓和与贤王府及少林、武当等对立门派的关系,还能表现出豁达的胸襟,以此征服天下英雄的心。毕竟,洛天瑾已死,拜与不拜、臣服与不臣服,皆已不再重要。反正……洛天瑾早已无福消受。呵呵……”
“很好。”金复羽点头称赞,“不愧是‘神算子’,果然心智过人。”
“多谢坞主谬赞。”
“不过,你只说对一半。”金复羽话锋一转,又道,“还有一半,出自我的真心实意。”
“这……”
“洛天瑾是我平生最大的对手,此言不假。但最大的对手,亦是天下最懂自己的人。”金复羽叹道,“因此,洛天瑾一死,我痛失一知音。此话并非装腔作势,而是肺腑之言。实不相瞒,我昨夜替洛天瑾守灵时,倍感孤独寂寞。”
“是啊!”宋玉感慨道,“洛天瑾既是对手亦是知音,他这一走,坞主在江湖中再无敌手,难免‘高处不胜寒’。”
“罢了!”
金复羽似乎不想沉浸在无谓的伤感中,于是神情一正,问道:“昨夜,我听陆家的人说洛天瑾之死,柳寻衣是罪魁祸首,凌潇潇已发出江湖追杀令,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宋玉理清思绪,有条不紊地答道,“上月二十七,凌潇潇在贤王府邀见各大门派,将洛天瑾的死因公之于众。之后,她又传达洛天瑾的遗命,推荐副盟主清风暂代武林盟主之任,主持江湖大局……”
“此事我想不通。”金复羽打断道,“洛天瑾死的突然,岂能留下遗命?”
“据说,当时也有人质疑过这件事。”宋玉回道,“但凌潇潇解释此‘遗命’并非洛天瑾死前所留,而是早有言在先。他曾说过‘江湖险恶,坐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如同坐在刀山火海上,命若悬丝,朝不保夕。如果自己出现不测,为江湖大局计,则由清风暂代盟主之位,待三年一届武林大会再另择贤能。’并且……当时洛天瑾说出这番话时,还有一人在场,可以证明凌潇潇所言不虚。”
“谁?”
“少林方丈,玄明。”
“嘶!”宋玉此言,不禁令金复羽暗吸一口凉气,诧异道,“玄明肯替凌潇潇作证?”
“是。”宋玉苦笑道,“此事我也觉的蹊跷,怀疑其中另有隐情。但玄明毕竟是出家人,都言‘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他是武林泰斗,少林宗师,德高望众,誉满天下。因此,有他开口作证,谁能怀疑?谁敢怀疑?”
“那……另一位副盟主腾三石有何反应?”金复羽好奇道,“他和清风同为副盟主,理应有和清风一样的机会暂代盟主之位。”
“话虽如此,但有洛天瑾的‘遗命’在前,腾三石也不敢冒然争位。”宋玉道,“而且腾三石似乎不愿掺和这趟浑水,因此当时他一句话也没说。”
“是啊!”金复羽沉吟道,“上有武林盟主的‘遗命’,下有少林、武当的加持,谁敢站出来反对,既是不尊重武林盟主,亦是不尊重武林二宗。除非活腻了,否则谁也不会做出此等蠢事。如我所料不错,由少林牵头,昆仑、崆峒等派必定紧随其后,向清风俯首称臣。”
“坞主英明,确实如此。”宋玉无奈道,“据报,当日在贤王府内,清风接任武林盟主之位看似众望所归,实则却是强势夺权,迫使各门各派不得不承认他的正统地位。”
“意料之中。”金复羽漫不经心道,“当初,洛天瑾能坐上这个位子,清风功不可没。如今洛天瑾死了,盟主之位自然不能旁落他人,清风毕竟是他的师父,又是他的岳丈,因此由他继任,既能将武林大权揽在自家人手中,同时又能庇佑群龙无首的贤王府,以免凌潇潇孤儿寡母受人欺负。此事,既合清风之意,更合凌潇潇和贤王府之意。至于少林、昆仑之流,一向与武当、贤王府是一丘之貉,因此他们推波助澜促成此事,并不奇怪。想必清风继任盟主之位,一定暗中向少林等派许下诸多好处。”
“坞主明鉴!”
“洛天瑾一死,罪过推给柳寻衣和大宋朝廷,好处却尽归清风。”金复羽笑道,“恐怕连洛天瑾自己都想不到,结局会是如此。”
“不错!”宋玉又道,“清风走马上任当天,便颁布第一道武林盟主令,亦是一道江湖追杀令,号令天下英雄摘奸发伏,讨逆除暴,替洛天瑾报仇雪耻,诛杀奸贼柳寻衣。并且,凌潇潇亲口允诺,谁能将柳寻衣交给贤王府,无论死活,都将得到两大好处。其一,赏金百万,良田千顷。其二,赠予贤王府珍藏多年的三本武功秘籍。除此之外,清风又号令群雄增许两大承诺,一者,无论是谁成功斩杀柳寻衣,都将被破格敕封为武林副盟主。二者,清风率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及江湖中大大小小共计千余帮派、势力共同歃血立誓,凡诛杀奸贼柳寻衣者,将被视作中原武林的第一大恩人,可以要求天下英雄帮他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任何人都不能推辞。”
宋玉此言,令金复羽眼前一亮,心中瞬间涌出无数念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清风和凌潇潇许下如此厚利,想必今日的江湖中,欲杀柳寻衣扬名立万,鱼跃龙门的人定然数不胜数。”金复羽思量道。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百年也遇不到一次,岂能不心痒难耐?”
“那你呢?”金复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我……”宋玉猜不透金复羽的用心,故而不敢轻易作答,惶恐道,“我唯坞主马首是瞻,断无悖逆之心。”
“不必紧张!”金复羽淡然一笑,眼神忽明忽暗,似是若有所思,仿佛在询问宋玉的意思,又仿佛在喃喃自语,“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借此机会,重回江湖,令金剑坞东山再起,如何?”
“这……”
“宋玉!”未等宋玉接话,金复羽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眼神陡然一凝,吩咐道,“即刻召冷依依、石镇山、温廉、丁傲、董宵儿、姬侯、扶隐于大堂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