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聊到某个卖国条约究竟是赖北洋还是赖金陵政府、或者究竟是晚清种下的祸根还是北洋才种下的祸根,这种简单的原则性问题。那些参与原文资料编纂的文人,居然都有些言辞闪烁、语焉不详。甚至说着说着就虚心表示受教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连冯见雄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一旁的马和纱什么都不懂,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雄哥是全知全能的么?昨天还说他对近代史没什么研究,怎么随口扯一点‘国际级辩手的基本知识素养’,就能让那些青华教授语焉不详,不知应对?肯定是雄哥平时隐藏实力隐藏得太好了!”
座谈会本来就是例行公事,先把冯见雄捧开心了而已。所以也就半个多小时,形同闲聊。
真正有本事的青华学者,也是不会来受这种辱的,所以都是当初跟王教授那本书有点关系的人,自己挖的坑自己也得跳,把这种有损学校名誉的危机公关给攻过去。
冯见雄聊完,喝了口茶,拿了邀请函,就起身告辞,表示会带着马和纱到处转转。
对方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雄哥,你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懂。”一离开会客室,在清华校园里闲逛,马和纱就崇拜地说道。
她虽然学习不是很好,但也是有上进之心的,从来没想过可以以这么意气风发的姿态出现在青华园里,整个人脸色都兴奋得红红的。
冯见雄却没有这种盲目的自信,他语气郑重地说:“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他们的实力肯定是远胜于我的,至少在历史方面。但我觉得他们胆子很小,很多话都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敢说,背后可能另有隐情吧。”
人贵自知,智者,都是不会自大的。
马和纱并没有反应过来冯见雄的意思,不过差不多就在同一刻,两人都听见背后传来几声有点杂乱不稳的脚步声,以及一声苍老的质问。
“年轻人,你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说大话蹭热度的时候怎么不过过脑子!不知天高地厚!”
冯见雄和马和纱飞快地转身,看到背后是个头发花白、但是道貌岸然一脸正气的老学究。
马和纱顿时不乐意了:“喂老头儿你怎么说话的呢!雄哥这是谦虚,你却倚老卖老!”
“纱纱不可造次!”冯见雄盯着那老头儿的眼神看了几秒钟,他是擅长辩术和心理战的,最懂得如何从对方的眼神中看透对方的心态。
这个老头儿,似乎是真的正气凛然,不管动机如何,说不定是个海瑞那样刚直之人。
冯见雄虽然不喜欢官僚和学阀,但对于有操守有骨气的人,他还是挺尊重的。
前提是不能为了错误的动机而迂腐——为了做好事不择手段的人,和为了做好事择手段的人,冯见雄都愿意结交。但如果是为了做不算好事的事情而坚持择手段的人,那就是无谓的迂腐了。
“老先生怎么称呼?”冯见雄很礼貌地询问。
那老头儿傲然道:“不敢,姓夏,青华历史系,教授职称,很不好意思,至今还没拿到,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副教授——如果你觉得和副教授说话辱没了你,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夏教授,不知有何指教。”冯见雄并不在乎对方是个副教授,依然直呼对方教授。他向来是放浪形骸,不以职称高低看人的。
“借一步坐下来说罢。”夏教授指了指旁边一间办公室,应该是他的办公室。
冯见雄也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在寒风里站着聊,就跟了进去。
办公室条件并不算好——主要是不私密,是几个人共用的办公区,位置还是背靠背的四角布局,没什么隐私。
不过幸好眼下办公室里人不多,而且历史系这间办公室还有个小隔间是会客用的,所以夏教授就把冯见雄等人引了进去,关上隔间的玻璃门。
隔音效果好不好,也顾不得了。
一关上门,夏老头儿也变得敢说话了。
“冯见雄,你在网上说的《华露国界东段……》那本书的错误,我都承认,都是些低级错误,没什么好说的。王琦那小娘皮不争气,也是她自己不扎实。
但是,你居然敢在博客上说‘青华百年清誉’如何如何,呵呵,那我就容不得你了。王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凭什么胡乱攀咬,这是大丈夫所为么?由此可见,你也就跟那些哗众取宠骗点击的网编没什么两样!”
“夏教授你这话就不对了!冯学长那番话,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王教授犯了低级错误,确实是她个人做的,但她也确实是顶着青华大学教授、历史系副主任的名头做的这些研究啊。
现在出了错,怎么就不能说是青华大学的治学水平有问题了?你们还不能被批评了不成?照你这么说一定要青华个个是坏人、一个好人都没有,雄哥才能批评么?这也太霸道了吧!”
“住口,纱纱,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