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穗果更是表情有些讪讪,把冯见雄当成了满嘴跑火车的,信任度骤降。
她生硬地反问:“那倒是要恭聆高论了,冯同学此言,当真是闻所未闻。”
冯见雄本来不想展开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不过看出了妹子们眼神中普遍的不信任,他也只好浪费一些时间了:
“我觉得,十年浩劫的时候,让学生下乡务农,荒废学业,那固然是不对的。但是这并不是说现代人就不该学务农——而是应该浅尝辄止,体验那么一到两年,然后劳动之余也该继续念书,不能荒废了学业。
因为现代社会随着科技的爆炸、技术的专业细分、社会分工的进一步精细,我们每个人在工作中能够统筹全局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99的人类都异化为一个分工的零件,无法自己做成哪怕任何一件大事。
一旦科技继续进步、岗位调整,那些被磨合淘汰下来的人,就会面临中年危机。哪怕光鲜如华为中兴的资深工程师,总有一天也要面临‘知识结构老化、掌握的具体细分技能失去市场价值、又爬不到研发管理岗位,35岁就要劝退’,或者干脆跳楼自杀的下场。
而务农,好歹是这个时代仅有的回归人的社会性最初本源,锻炼人全局观的好方法了。”
田海茉和高穗果听得一阵匪夷所思。
哪怕田海茉是素知冯见雄喷技的,也被其反应速度和脑洞角度给折服了。
“这……这叫什么逻辑?我怎么听不明白里面的因果关系?”高穗果不懂辩论,也就不觉得直白追问有什么丢脸。
冯见雄从书桌上掏出一支白板笔,顺手在桌旁的白板上边说边画起来:“你可以这么想:这个时代,为什么早期美国那边的流水线工人拿的是周薪。
为什么临时的快递、送餐小哥更惨,是一日一结计件算钱?
为什么网上的无数扑街小说写手心理素质比快递小哥都崩,会脆弱到刚码完一章就去后台查查有多少订阅了?
而略有恒心的基层白领,拿的才是月薪?再往上,负有一定团队绩效目标的中层管理者,他们还要拿季度奖半年奖年终奖。只有最高层的c某o级别高管,才是年薪制?
如果自己是董事长,大老板,你有可能从1999年创业到现在都没碰过钱、没拿过工资,你赚到的只是自己公司资产的升值。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什么?越是有远见、有全局观的人,有长期规划、对长期目标负责。他才有毅力和担当去拿间隔周期特别长的收益。因为他们目标感强烈,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年没物质激励两年没物质激励,也不会懈怠。
而越是只扮演一个社会细化分工中零件角色的人,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乐趣,他们的毅力会薄弱的多。他们工作的唯一乐趣,就是干完活马上有钱拿。所以工作性质越是卑微的人,结薪周期才越短,这样企业才能留住人。
而这种激励,同时消磨的就是一个人的定性。
在人类还是早期智人的时候,我们没有农业,所以人类的动物本能是没有毅力的,人们等不到春播秋收才有得吃。所以现在的某些非洲部落依然不种地,他们觉得就该当天打猎当天烤,上午采集下午吃。如果人口繁殖多了野果野兽不够吃那就人吃人杀掉一些。
人类用务农,培养了‘至少为一年后才看得到奔头和收获的事情而努力’这种可贵的品质。但现在,又因为社会分工的细化和资本主义的激励,让人类进化出来的那点耐心和毅力又渐渐消磨了。
站在一个历史宏观的角度,今天我们看一个拿周薪的流水线装配工,和一个务农的农夫——假设他们的基础学历水平一样,差别的只是具体工作技能——那么,你觉得随着技术的变革,哪一种人会先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淘汰呢?
毫无疑问,是那个富士康的流水线装配工。因为等rethk-rebortic这样的公司发明一套新的工业机器人,碾掉一批操作技能的市场价值时,那个富士康装配工所有的能力都会失去市场价值。
而那个农夫,虽然他的技能也随时可能被新的农机灭了,但他至少还有一颗‘我能够忍一年才看到收获’的毅力之心。而装配工可能只能忍一个月。
所以,不要小看农民的耐心,他们在这一点上,至少是和拿年薪制、考核年度绩效的企业高管持平了。他们盈亏自负,是自己人身的老板,所以,我从来都相信农民只要稍微读点书,他们去创业至少不会比中层白领创业差。”
高穗果听得目瞪狗呆。
地球上居然还有人能说出这种举重若轻的翻案文章来。
偏偏冯见雄看起来只是随口瞎扯,为了缓和场面的尴尬而已。
太浪费了!为什么拿了世界冠军之后,就没有新的比赛可以随时参加了呢?
“别浪费了,晚上你把刚才随口瞎说的故事发博客上吧。”还是田海茉比较懂他,贴心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