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悠长久远的黑色梦境中苏醒。
睁开眼,充足的光照刺痛我的眼球。流了好一会儿泪,我才适应面前的亮度。后背开始察觉身下并不舒适的病床,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床架发出金属摇晃的声音。
眼前所见之景,与方才于梦中所见的那间病房一模一样。
然而,我的双亲并未站在床前。实际上,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窗外是耀眼的阳光。
对于我——一个困在自己思想里不知渡过多久的人来说,那东西显得弥足珍贵,特别是阳光下还能看到大片鲜活的绿色。
我走下床,双腿因为长期卧床而没有力气,但我还是挣扎着来到了窗前。窗下,各色的行人人来人往。有病人被轮椅推行。我伸出手接着,好像那光线是水之类有着形体的东西。暖意在我掌心漫开,我却哭了,为刚刚将匕首插进那女孩的身体。
我仿佛看到手上沾满血迹。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病房的门被打开了。眼前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头发被扎进帽子里,她手中的拿着的板子和纸一齐掉在了地上。她单手捂住嘴,跟看到了身着万圣节服饰的病人似的。
“你醒了?”她惊呼。
我点头。
她的惊讶只增不减,像是又听到原始人开口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然后,我看到她一惊一乍的跑开了。
不一会儿后,我坐在主治医生的诊室里。他手持电筒似的器械,用来照着我的瞳孔。他是如此用力翻着我的眼皮,以至于泪水再次流出来。
医生拿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圆块贴在我胸前。他仔细聆听我的心跳,然后捏着我的四肢……在一系列的检查中,我能感觉出他对我的好奇。
“体征和昏迷时没什么太大变化,即使见过不少这样的病人,我还是感到惊奇。”
从他的言语间,更能感觉到他对我这类病人,抱着极为特殊又巨大的探索欲望。
“有什么可惊奇的呢?”
“你知道吗?国外最新的研究表明,植物人是有意识的,而且还相当活跃。甚至能够达到对话的程度。科技目前的水平,能够检测脑部活跃的区域,通过检测电信号。而初步的脑研究,已经确定了一些脑区域负责的功能。……
“负责管理运动的区域,就会在你运动时脑电活跃。实验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进行,研究团队对植物人喊话,叫他们想象自己在打网球,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不忍心打断他兴奋的叙述。
“脑运动区域真的活跃起来。这证明,那些病人,他们能听见,能思考,只是出于未知的原因,被封闭在某个空间里。”医生打了个寒颤。
我无助的听着他的喋喋不休,他说的那些技术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但至于这个结论,我甚至比他更为清楚。
终于,在检查完成后,他提出了最后的问题:“你昏迷以后,是不是真的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能听出他在开玩笑,但回答的时候却无比认真:“你怎么知道的,医生?”
他微微一笑:“不错,昏迷了这么久,还能保持幽默感,这是好事。”
医生同样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开始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马上就到。”
他的话让我不知所措,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重回这个世界。但是与那些强烈而独断的亲人打交道,在我看来并不算是好的康复训练。
“怎么了,突然变脸,和家里人关系紧张?”
“有一些,呃……小问题。”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快活了不少:“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个女孩来看过你,长得还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