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来降之人,若诸贝勒明知而杀者,罚民十户,贝勒不知而小民妄行劫杀者抵死,妻子为奴。】
现在的后金汗国里可没那么多的贝勒,多数的贝勒都是老奴酋赐给儿子的,还没有后世那么普遍,金贵的很。
这一条诏命,可谓是将汉民的身份提到与旗人等同的地位,诸贝勒杀旗人,也是罚民十户,和杀汉人没什么区别。
这不代表以范文程为核心构建的编户别居例,没有对诸贝勒进行任何的限制。
【归降之明人,即我民人,凡贝勒大臣有掠归降地方财物者,杀无赦,擅杀降民者抵罪。】
杀人不犯法,但是指挥家奴掳掠财物,就是一个死字。
整个编户齐民分田别居例的核心,就是:擅伤汉民,隳坏基业。
损坏汉民的利益,就是损坏后金汗国的基业!
黄台吉这个编户齐民分田别居例,在大明的大儒黄立极等人释经之后,大明皇帝确信自己的理解,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偏差。
黄台吉这招,就是在对大明进行釜底抽薪。
而后朱由检就想到了后来这些汉民的待遇,他们在清朝立国之后,统一被编到了从龙六十六部,都属于满洲之民了。
至此,朱由检才恍然大悟,去年黄台吉为什么脑子抽抽了,搞了一个状告诸贝勒坐罪例,只要告贝勒就会被坐罪这种明显不利于后金的条文了,其实就是安抚诸贝勒。
朱由检以为黄台吉是有一套,完全是高估了黄台吉对政治的操弄,刚刚登基三年不到的黄台吉,一年半在征战的路上,哪里有空思考这种弯弯绕绕?
其实黄台吉压根就是脑子抽抽了,搞了个状告诸贝勒坐罪例,而这套编户齐民分田别居例,完完全全是范文程,为黄台吉犯下的愚蠢行为,做的纠正性的政策。
而范文程说服黄台吉的理由,当然是不能当面骂可汗蠢,而是绕了个圈,以削弱三大贝勒,代善、阿济格、阿敏的实力为由。
一旦编户别居例实行下去,三贝勒府手中的力量会被大幅度的削减,而这力量散播到了民间,反而会成为黄台吉的力量。
而大明这边呢,别说解放农奴、佣户、奴隶了,就连编户齐民、分田别居的前置工作,清丈,都无法推行。
大明近百年来,唯一一次清丈完成了大概齐,也就是万历九年,张居正主持的清丈,随后在万历十三年,张居正清丈的黄册和鱼鳞册被一把火少了干净。
万历十五年的再次清丈,十三布政司交上来的田亩黄册和鱼鳞册,压根就是嘉靖年间清丈的田亩册,满朝文武皆知,唯独皇帝不解这田亩为何少了五分之二。
想清丈,就得整饬吏治,想要整饬吏治,却要先整顿经济,一旦整饬吏治的途中,大明国帑内帑空无一物,需要依靠被整饬的吏治收税,还怎么整饬下去?
“建奴已经走在了前面了,你让朕不急,朕怎么能不急呢。唉。”朱由检叹息的坐在了御座上,他纵有万丈豪情,大明的国势日益颓废,是不争的事实。
想要搞事情,大明皇帝必须的搞出点大事来。
“建奴,心腹大患也。”孙传庭也是应和的说道
他手里的和腾骧、武骧四卫军,目的就是为了建奴,解决掉了建奴,万岁想要整饬吏治就整饬吏治,想要清丈就清丈。
这就陷入了一个无限的悖论中,想要吏治、清丈就得打败建奴,但是想要打败建奴,就必须整顿吏治、清丈来激发大明的活力,才有实力打败建奴。
无限的悖论循环,还有大明的明公、勋戚、官吏、豪强、缙绅在阻拦大明皇帝恢复大明的生机。
难办。
后金还在草创的阶段,而这个阶段也是建奴实力最为鼎盛的时候,组织能力最强的时候,倘若是入了关之后的建奴,开始跑马圈地,将编户分居例弃之不顾的建奴,反而是极好收拾不过了。
朱由检在处理内政的时候,黄台吉已经行至沈阳。
自凤城返本溪之后,本溪城内的大明军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本溪库被搬得一干二净,三千旗人不知所踪以外,其余一切一如往昔之繁盛。
黄台吉在本溪驻留了一日后,率千骑返回了沈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进军的失败,而杜度领镶白正白两旗,对撤退的毛大帅进行追击。
到底能不能追上,损失是否能够挽回,对于黄台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败了,就让杜度去练手去了。
“恭迎大汗回京。”范文程站在大政殿上,稽首以待。
黄台吉踏进大政殿之时,还有些恍惚,这后金的江山,到底是他黄台吉的还是代善,亦或者是这范文程的?
这范文程站在大殿上,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
“宪斗居京师执掌朝纲,春耕之事,办得利索,也办得漂亮,朕甚是欣慰。”黄台吉坐回了御座之上,案几上蒙了一层灰。
这让黄台吉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比如这大政殿的主人不是他,而是站在月台之下的范文程,这种古怪想法,被黄台吉抛之脑后了。
没有他黄台吉,这范文程不过是一条比较聪明的狗罢了。
范文程谢恩之后,低声说道:“大汗,该下诏召大贝勒回京了,归化城战事不顺,久战与我不利,大贝勒也是下不了台,此时大汗下一道班师的诏令,也算是给大贝勒一个台阶下。”
“虽然没拿下归化城,但是总是拿下了察哈尔部一旗之地,喀喇沁部前两天发来信儿,说大喇嘛过几日到沈阳,与大汗见礼。”
“哦?”黄台吉一愣,他一直在想,战败得自己面对大贝勒该如何自处,自从得知归化城战事不顺之后,他反而有些庆幸,在范文程的提点下,这么做,的确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大君那边呢,耿如杞不会被处罚吗?朝里的明公们能乐意?”黄天吉示意宫里的宫仆们收拾着有些落灰的大政殿。
范文程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君让耿如杞自陈,这事大概是不会处置了。”
“这大君,糊涂呀!”黄台吉一听,差点头疼病都犯了。
耿如杞如此不符合大明政治正确的主儿,大明的皇帝居然没有拉回京师砍了,就弄了个自陈疏糊弄了。
实在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