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钱本来都是我的!被大明皇帝窃了去!”大约就是如此逻辑。
从第三步出现了偏差,结果却是大为不同。
正是看到了西山煤局的成功案例,大明京师的三百六十个行当的老师傅们,再也不吃这一套和稀泥的手法,你解决可题,我继续给你干。你不解决可题,我就换一家。
和稀泥的手段,忽然失效了。
这种变化的出现,对于一心想让最广大的百姓们,入股大明集团有限公司的朱由检而言,是重大利好消息。
周树人先生曾言:修史时候,设些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发达时代”“汉族中兴时代”的好题目,好意诚然是可感的,但措辞太绕弯子了。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里。
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显然现在的大明朝是坐稳了奴隶的时代,又奔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滑落着。
若是此时的大明百姓们继续浑浑噩噩,连自己的权宜都不知道自己去争取,怎么保家卫国?
真的滑落到了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候,就只剩下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悲情了。
朱由检本来闲聊一句,却扯出了如此大的事,是朱由检万万没想到,种下一颗种子,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对于挽救大明朝的历史使命,朱由检由衷的感觉到了,貌似也不是不可以试试的感觉。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新民主主义思想的觉醒。
即使是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周树人先生,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一支笔撬动了整个中国文化的进步,那是时代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时代的代表。
这也是教员喜欢周树人的主要原因。
谁是最伟大的人?我们会说是他,他会说是人民。
周树人先生为代表的脊梁们,也不止一次的表达,自己只是时代的弄潮儿,学医救不了中国人,能救中国者,只有中国人。
大明的百姓们需要大声的讲出自己的诉求,而作为大明的掌舵人的大明皇帝,才能够顺应民意的推动着历史的进程,若是百姓们不说,腿脚利落的麻溜跪着,只有皇帝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什么事都做不得。
当然,在民众表达民意的时候,很容易被一些有心人带跑偏,比如国子监祭酒事温体仁,就是这种操纵国子监那些年轻学子们的典型。
而在民众表达民意的时候,作为大明的掌舵人,一定要正确的区分那些声音是正确的声音。
例如倪元璐五万笏板平辽东那般,空洞的喊着口号,好像喊了口号,口号里的事情就真的会发生一样。
这类人就是“给我冲”的典型,他们大声的喊口号,别人去替他把事情做了就好了。
他就当一个受益者,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的鸡鸣狗盗投机取巧。
这类人的声音是需要摒弃的。
朱由检很乐意看到这个现象,他很兴奋,在等待毕自严的时候,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神采飞扬,眼神里都带着光,他看到了希望。
但是王承恩和孙传庭却是忧心忡忡,和万岁奏对,也是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他们俩是铁杆的保皇党,相对于百姓,在他们心里,皇帝更加重要。
在他们心里,大明皇帝只需要打败建奴,就可以成为不世明君,供人传唱。
但是大明的百姓,可是能够真正吊死大明皇帝的那根绳!
自古乱亡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斗升小民起于义,可是万岁亲口说的!
“也许他日史书工笔,这必然是一个大争的时代!”朱由检十分兴奋的对着孙传庭说道。
皇帝是孤家寡人,只有面对相信的人的时候,才会露出兴奋的神态,这个时候的朱由检,十分符合少年天子,意气奋发的模样。
这让王承恩和孙传庭的眼神中的担忧更重了几分,他日史书工笔,大约会将这样的大明皇帝描绘的离经叛道,犯了很大的错误,功过三七开,那还是后世给万岁爷留下了颜面,遵守了为尊者讳的传统罢了。
“你们俩怎么了?”朱由检拿着奏疏,有些不解的看着忧心忡忡的两个人,稍加思忖,才笑着说道:“你们呀,都被巨浪推着走,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最终都是要和朕一样,跌得粉碎,何患之有?”
“万世之功呀。”朱由检拿着奏疏,依旧美滋滋的。
他亲眼见过教员是如何跌得粉碎的,自然知道自己这般的下场,他根本无所谓,身后名有个屁用,只争朝夕才是王道,即便是被反攻倒算,但是种子种下了,就是种下了。
如同大泽乡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样的呐喊声一样,无论如何的诋毁,到最后,真理是颠不破的。
“毕自严到了。”王祖寿匆匆的走进了西暖阁小声的说道。
“宣。”
孙传庭的奏疏里,说到底,是一个以工代赈的思路,无数与东家撕破脸的工匠们,无处可去,大明的东家是很抱团的,你与这家决裂,今夜说走就走,那另外一家,是决计不会收的。
这些工匠们,宁远饿死渴死,阖家蒙难,也不肯再被肆无忌惮的对待。
“老话说得好,管天管地,管不得屙屎放屁,但是这些个东家,偏要管这些个匠户们屙屎放屁,他们把工坊的厕所挂了锁,两个时辰开一次,每次只开半柱香,一个工坊里,十数个匠户,这能撒的完?”朱由检先给匠户们的决裂定了调,错不在匠户。
“整个工坊里都是尿臭熏天。”
“万岁,以工代赈的法子,臣以为不大妥当。”毕自严看完了奏疏,说了自己的想法。
嗯?
朱由检看着毕自严,等待着毕自严,这个经济学大拿得想法。
毕自严一边在袖子里掏着,一遍说道:“万岁,大明的皇庄该作用了,臣以为,以大明皇庄为根基,内官署为统,趁机扩大皇庄、官坊才是最终的法子,以工代赈终究是抱薪救火,若是扩大皇庄官坊,才是釜底抽薪之计。”
“臣有一策,万岁。”毕自严终于掏出了一本奏疏,看边角曲卷的样子,看来是时常琢磨,反复修改的一份奏议。
朱由检又打开了毕自严的奏疏,不住的点头。如果朱由检在走,那毕自严这奏疏,完全是在跑。
“准了。”朱由检提起了桌上的朱笔,批复了这份离经叛道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