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杞笑着说道:“纸,辽镇都是用的高丽纸,但是却和高丽贡纸不同。必然来自辽东。”
“原来如此。”郭尚礼再次点头说道:“但是你问我万岁爷手里有没有建奴的线,我是真的不知道。”
“万岁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下如此批示。慎重,万岁到底让我慎重什么?”耿如杞眉头紧蹙的看着那个慎字。
“要不我去察罕浩特看看吧,这样也放心,看看代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郭尚礼想了想,还是去看看比较放心。
耿如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去一趟。”
郭尚礼说动就动,只是他拿起羊皮氅之前,忽然停下问道:“耿老西,咱们守着这破地方有啥用吗?又不是咱们大明的地头,犯得着为他们拼死拼活吗?”
这是郭尚礼很久以来的疑问,他看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守着归化城,守大同府不更简单一些吗?
耿如杞一直等着郭尚礼问这个问题,若是郭尚礼一直学不会思考,只会人云亦云,也就是一个千户顶了天,但是此时的郭尚礼问出了这个问题,就代表着郭尚礼在思考。
欲穷千里目,才会更上一层楼。
他琢磨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本有些破旧的奏疏,打开之后,翻到了末尾处,说道:“去年万岁从诏狱里把臣放了出来,臣知边事急切,写了安边十议,万岁批复甚好二字,后来写了一句话,能够回答你的疑问。”
“万岁说,有些地方必须被收复,那里没有任何的价值,但却有无上的价值。”
“对于建奴而言,此地是必须被收复之地,有着无上的价值,但是对于我们大明而言,这里没有任何的价值,却又有着无上的价值。”
郭尚礼眼睛眨巴了好久才披上了自己的羊皮氅,嘟囔的说道:“你们这群读书人,说话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整的云里雾里的,老子能听懂才怪咧!”
耿如杞哈哈大笑,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褪下,递给了郭尚礼说道:“披上吧,现在正是冷的时候。”
“其实就是说,如果没有归化城,此时代善行军的方向就不是归化城了,而是京师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郭尚礼却是一脸不信的说道:“好家伙!真的假的呀!建奴胆子这么大吗?”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耿如杞没有过多的解释,这其中的道理,学会思考的郭尚礼慢慢就会懂了。
郭尚礼在漫天星光之下,带着二十骑锦衣卫,就奔着察罕浩特而去,他们要搞清楚,建奴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深夜的朱由检和耿如杞一样,未曾休息,本来准备休息的朱由检,突然收到了黄石的密奏,得知了毛文龙攻占了本溪之后的种种。
对于不炸毁矿洞的行为,朱由检表示赞赏。
本溪自唐后,就一直是铁料大镇,若是把矿都给炸了,倒是能够阻拦建奴一时,但是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朱由检还是知道的。
“这沈阳周围空虚,毛文龙得知黄台吉从凤城前班师,已经准备离开本溪了,但是沈阳周围有五个像本溪这样的府库,毛文龙对这五个府库意向很大呀。”朱由检放下了奏疏,乐呵呵的说道。
“毛文龙还不撤兵的话,回过神来的黄台吉还不对他穷追猛打?见好就收,这孤军深入,但凡是有点意外,或者出个叛徒,岂不是要糟?”王承恩却有些犹豫的说道。
毛文龙是钳制建奴的左右手中的一个重要的环节,若是真的撤不出来,那岂止是大麻烦,整个东江军都得陷进去。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同意王承恩的想法,但却笑着说道:“这会儿毛文龙连战报都要假手于人,此时的毛文龙,也收不到朕的谕旨,但是朕相信,毛文龙不会出什么大纰漏的,东江军都是他的命根子,少一个都急眼那种,毛文龙也不会拿东江军开玩笑,该撤退的时候,他应该会撤退的。”
“那倒也是,毛文龙久经战事,若是到了该撤的时候,自然不会含糊。”王承恩笑着问道:“万岁爷,今儿个承乾宫的宫女眉心点了红,是招袁贵人,还是去坤宁宫?”
“皇后那边终于是气儿消了?”朱由检本来满是笑意的面孔,忽然变得有几分怅然。
王承恩点头说道:“皇后千岁衣服做好了,差王祖寿来与臣分说,说万岁爷得了空,让万岁去看看衣服。”
“宣袁贵人吧。”朱由检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周婉言气儿消了,他大明皇帝却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这……臣领旨。”王承恩转身走出了灯火辉煌的乾清宫,他已经尽力的弥补帝后之间的间隙,但是有些东西,他一个内臣,也做不得更多了。
朱由检为什么不见周婉言?
他其实害怕自己心软,万一周婉言一哭,周奎父子的私铸案子变了风向,毕自严这整顿京畿私铸就变成了笑话。
朝令夕改,失信于民。
朱由检的确是皇帝,但在皇帝之前,他也是一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既然不清楚自己到底会不会心软,那就不要试的好。
和黄立极在沈阳避着拿着银票要行贿的范文程一个道理,人心这东西如水易动,根本经不起考量,稍微一点风波,就吹皱了一池的水。
大明这池水里,王八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前段时间朱由检一句“你在教朕做事?”差点把王承恩吓死。
袁贵人是个清冷的人,而且这种清冷,不是故意做出来给谁看,而是真的清冷,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不食人间烟火。
她更像是一个修士,而不是宫门中人,朱由检平时不乐意和袁贵人打交道。
比起盛装打扮化妆化的跟个鬼一样,来表达自己欢呼雀跃的周婉言相比,袁贵人侍寝,实在是如同嚼蜡一样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