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投靠了建奴,少说也能混个奴酋的身份,至于百姓的死活,他根本不管不顾。”
郭尚礼摸着他的百户印,这失而复得百户印,是他用命换来的,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会不会因为这块印,把自己的命折在这草原之上。
可是在归化城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自己这些当兵的,不就是保家卫国吗?
不卫国,怎么保家?
辽地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这归化城中也有不少辽民,因为入不了山海关,只好顺着燕山一路西行,而大同府和宣府和燕山一样,最终流落到了这归化城之内。
他偶尔也会想着想着发笑,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妻儿不做这流民,在家中家长里短吗?
他觉得京师的气氛很诡异。
大明屡战屡败,在山海关外损兵折将,丢土失地,关外人心思动,关内却是歌舞升平,似乎辽东战事的败北,只是一件可以用来权斗,用来互相攻讦的把柄。
这一切都很不合理,丝毫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京师百姓谈起辽东战事,更多是抱怨,那些个逃入关内的流民们,有些凶悍,还影响他们的生活。
而郭尚礼,却越发觉得,自己干的这份儿差事,很有意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某还是知道的,就不劳耿学士教育了。”郭尚礼摇头,看着草原上的牧民们,挥动着马鞭,打出一个响哨,驱赶着羊群回到圈中。
郭尚礼忽然开口说道:“其实草原上的百姓和关内的百姓没什么区别,求的就是个一日三餐,左右不过是温饱二字罢了,可是这求的这么简单,却是得不到,这到底怪谁?”
“怪建奴。”耿如杞眯着眼说道。
“建州的百姓呢?他们也和这些牧民一样吧,和关内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也怪建州的百姓吗?”郭尚礼略微有些失神的问道。
战争的正义性的讨论,很快就被打断,包统带着人来到了城头,四个仆人还抬着个架子,上面上烤好的全羊。
“今天早上,被狼咬死了,就把这羊给烤了,来尝尝我们草原的手艺。”包统让人搭起了桌子,端上了酒。
“顺义王那边如何了?他答应了吗?”耿如杞拿起了小刀,切了几片,他是在没什么胃口,但是毕竟是在归化城的地头上,得卖包统面子。
这可不是在大同府,包统有求于他。
包统为难的摇了摇头,忽然眼中寒光一闪,说道:“耿巡抚!杀了他吧!”
耿如杞一听这话,就乐了。
这估计是包统憋在心里很久,但是一直不敢说的话。
“杀了卜石兔之后呢?归化城一分为二?建奴来了之后,一半扯后腿,一半打仗?那还打锤子仗哟,直接投降了得了。”耿如杞笑着解释了一句。
杀了卜石兔很简单,但是卜石兔是顺义王爵,土默特部的奴酋,他和五路把都儿台吉都死了,土默特部就会跟着包统一起打建奴吗?
这可是有七十余台吉的土默特部,鱼龙混杂,杀掉卜石兔是一条很蠢的计策。
“可是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投了建奴了事,当初他可不这个样子!当年他要是肯与大明修好,三娘子能把兵权给我?”包统闷闷不乐的喝了一碗酒,喝的有些急,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正旦之前,阻拦林丹汗进军归化城,包统率军阻拦,受了伤,也没好利索。
当初的卜石兔也算是人中龙凤,有着振兴蒙兀的大志向,不愿意委身大明之下,誓要恢复蒙兀过去的辉煌,包统虽然不听命卜石兔,但是对卜石兔的一些政策,还是很欣赏的。
但是现在卜石兔干的这都是什么事?
敌人还未到城下,已经在谋划怎么跪的姿势,才最顺服。
包统闷闷不乐的说道:“耿巡抚有所不知,草原上有句话,长生天之下,没有勇气之人,就如同这草原上的犬鼠一般,终日在躲在阴暗的洞穴里。既然卜石兔已经失去了勇气,那就让他做他的犬鼠吧。”
“那卜石兔的妹妹呢?愿意进宫吗?听说可是草原明珠,仰慕者众多,她乐意去吗?”耿如杞岔开了话题,聊起了正事。
包统点头说道:“她倒是乐意的,尤其是眼下万岁赞誉盈原,她想去看看。”
耿如杞思忖了片刻说道:“这不就结了吗?她愿意去,那就安排她去,到时候木已成舟,卜石兔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这颗草原上的明珠,在次日清晨朝露未消的时候,坐上了车驾,向着大同府而去。
耿如杞收到了万岁批红的便宜行事的奏疏之后,就把草原上的明珠,塞进了车驾里。
“胡闹!”朱由检用力的一拍桌子,将奏疏在桌子上拍了两下,盛怒的说道。
“万岁爷,这是怎么了?”王承恩昨夜未当值,今天早上才替了王化文,到这乾清宫当值,他还没有看到耿如杞的奏疏。
“你看看这个耿如杞!他干了什么好事!”朱由检气急败坏的说道。
王承恩看了半天,说道:“万岁爷,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这成何体统……”朱由检眉头紧蹙的说道:“一统天下之大君,居然靠联姻来稳固藩夷!”
王承恩有些疑惑的问道:“万岁爷这没什么不妥呀,当年成祖皇帝的时候,贤妃权氏,淑丽妃韩氏,都是朝鲜人啊。”
嗯?
朱由检一愣,他对明史略懂略懂,什么事都知道一二,但是唯独对大明的后宫研究不多。
他的印象里大明不和亲,不议和,天子守国门,君子守社稷,这不和亲是不外嫁,可以娶?
朱由检被这套组合拳打的有点懵。
大明这个套路有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