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黄台吉真的越过了蓟门,来到了京师,他孙承宗就要负首要责任。
所以孙承宗才会拉下脸皮和中军都督府英国公张维贤抢人,和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抢人,和内署御马监统领的腾骧四卫孙传庭抢人,兵部尚书、前东林党魁,亲自闻讯蓟门火炮局征兵之事,而且多数时间,孙承宗也都在蓟门,也不可谓不用心。
倘若是不用心,孙承宗就不会和徐光启自己拆借借贷来组建蓟门火炮局了。
而此时的黄台吉正在大政殿内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他很焦虑,这种焦虑,源于他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可汗可有可无,反而经常添乱。
国事上,范文程的很多意见,都担得起他元辅高风的评,而且在不知名的原因下,范文程是绝对忠诚于他们建奴,完全不用担心范文程使坏。
而在军事上,他的二哥,大贝勒代善又很能打,这种能打是全方面的,远超黄台吉各种层面上的能打。
而最近建奴的清丈大事,居然在代善和范文程的配合之下,从举步维艰,变得顺利起来,建州主和贝勒府,各地部族的奴酋,在代善的高压之下,居然变得听话了起来。
而各贝勒府的除籍行为,也让黄台吉推行清丈,变得更加顺畅。
这种国事的顺畅,非但没有让黄台吉赶到心满意足,反而变得坐立不安起来。这后金汗国离了自己,好像变得更加顺利了一些。
这种感觉,让黄台吉濒临崩溃,清丈越是顺利,他就越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一个君王,最大的毛病,其实就是疑心。
现在黄台吉就非常的担心,万一范文程和代善联起手来,他黄台吉岂不是瞬间被架空成了一尊佛?
甚至不用范文程,只需要代善乐意,他黄台吉有什么办法,对付的了代善吗?
完全没有。
努尔哈赤死后,能够对付代善的只有时间。
这就是让黄台吉惶惶不安的地方。
黄台吉忽然站定了身子,对着范文程说道:“宪斗呀,朕已经和多铎说了,这不是清丈编户吗?你那个多铎府上的包衣,以后就不用做了。倘若他再去你的府上,你直接让尚虞备用处撵出去就好,倘若官司打到朕面前,朕会训斥他的。”
“谢大汗。不过大汗,这都大半天了,大汗为何一直走来走去,如此不安,是忧心清丈?还是忧心归化城?亦或者是忧心义州?十四贝勒未曾接战,离开了义州城,保存了四千五百余八旗子弟,臣以为朝臣和各贝勒不会太为难他的。”范文程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以为黄台吉是为了从义州逃跑的多尔衮担心,多尔衮毕竟年少,毛文龙若是可以力敌,留下的就不是多尔衮了。
大家都知道多尔衮在镀金,毛文龙上了岸,越过了铁山来到义州,多尔衮能够保住十五牛录,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应该没有人会怪罪,毕竟是后金汗国的亲弟弟,只要黄台吉不发话,多尔衮还是墨尔根戴青。
失土之责?
他们建州女直,不讲究这个,几乎所有的地都是抢来的,义州还在朝鲜,丢了来年再打回来就是。
“宪斗,古英巴图鲁,你怎么看?”黄台吉犹豫再三,试探的问道。
范文程眉头一皱,眼神里都是惶惶不安。他最害怕的事还是要发生了,整个后金汗国,范文程最害怕的就是兄弟阋墙。
对于范文程来说,他赌上了一切要证明自己,就是要证明自己是元辅高风,是谋国之才。
后金汗国的矛盾太多了,多到范文程都处理不过来的地步,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矛盾多了不处理就那么晾着,一段时间自己就消失了。
但是有几样,是范文程没法处理,也是最担心的事,这其中,范文程最忧心的就是兄弟阋墙。
“大贝勒之勇,当世罕有。”范文程为了应对这个局面,早就设想了无数次的奏对,他立刻俯首说道。
正是这大贝勒之勇,当世罕有才让黄台吉如此不安!
黄台吉瞪着眼看着范文程,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但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范文程这么一说,让他反而更担心起来。
“大贝勒之忠,世间仅见。”范文程又加了一句,看着黄台吉的脸色,就知道起效果了。
黄台吉心中已经不是猜忌了,而是直接变成了视若仇寇。
这就是范文程要的效果,激起黄台吉心中所有的猜忌。
“大贝勒之忠诚,忠于我后金汗国,而非忠于朕!”黄台吉咬牙切齿的抓着范文程肩膀,愤怒而低声的咆哮着。
范文程不疾不徐的说道:“大汗就是后金汗国,后金汗国是大汗的。”
黄台吉逐渐松开了抓着范文程的手臂,沉默了良久才问道:“是这样吗?”
范文程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三言两语化解了一场后金汗国的大危机,虽然只有简短的几句对话,但是已经在范文程的心中演练了岂止千遍万遍?
他揉着被抓的生疼的肩膀,反问道:“哪还有哪样?”
“的确是这样。”黄台吉愣愣的说着。
心病还需心药医,范文程笑的十分的开朗。
而此时的黄立极并未回京参加万岁的改元大朝会,他已经提前接到了自己首辅下岗的通知,但是大明皇帝并没有卸磨杀驴,直接把他逐出文渊阁,而是以【徐老师父年事已高,一切事物暂以黄石笥为首】实现了当初黄立极诈贿的承诺。
那就是文渊阁有他黄立极一个位置。
黄立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带着吴孟明和一个女子,来到了古英巴图鲁大贝勒府。大明皇帝既然完成了他的承诺,他黄立极断断没有食君禄不办事的道理。
击溃建奴的方法有很多,黄立极就找到了一条极其便捷的路。那就是代善,可以作为建奴的突破口。
“委屈吴千户了。”黄立极略有些心酸的说道。
吴孟明为了他的计划,将上身赤膊,背着几根荆条,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把戏。
吴孟明冻的直打哆嗦的说道:“黄老师父的计划一旦成功,功在千秋万代,利我大明,这点个人荣辱,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