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谢宇钲掀飞卖假药的汉子,踢飞了猴儿赶马狗拖车,然后粗暴地拨开围观人群,钻了出去。
到了这时,他几乎已可以断定,卢婷丫头十有八酒是被人拍了花子。在后世新闻上,他没少看拐卖人口的案例,知道人贩子都是一伙毫无人性的恶徒。不想眼下自己却陡然遭遇上这种事情,那么,眼下应该怎么应对呢?
事态危急,必须当机立断,拿出一个最优解。
就见俏飞燕推着朱得水,正绕着人群团团打转,二人见谢宇钲孤身一人出来,便知事情已非常不妙。但俏飞燕仍残存着一点希望,慌里慌张地迎上来:“怎、怎么样?”
俏飞燕已经急得眼眶发红,噙着亮闪闪的泪花。但谢宇钲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转头急速打量着周围。
此地正处于一个十字街口,已经不早了,往来的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这些来往匆匆的人潮,就是人贩子们绝好的掩护。
十字路口通往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上,又有其他小巷子,最近的巷子只在数十步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搜索的难度将会成指数级增长。
“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地扩大搜索范围!”
“什么?你说什么?”俏飞燕被他话里的新名词搞懵了。
“我说,你往那边找,快!跑快点,看到没有,跑到那个街角停下别跑,密切注意两边的巷子。”
“哪个街角?”
“那个有棵柚子树的地方,看到没有?”
谢宇钲话音刚落,俏飞燕已撒步飞奔,直向南边奔去,经过巷子时放慢了些速度,往两边巷子飞快地打量一下,然后又急速奔向下一个路口。
“朱师父,你往回找,顺便去搬援兵,让大伙儿快点儿来帮忙找人!要快!”
“往回找?西津门方向是我们的来路,拍花子的人贩子,不会往那条道上走。”朱得水转动轮椅,移了个方向,目光炯炯。
“对,人贩子往西走的可能极小,但是往东走的可能也不大,因为我们自西向东而来,对东去的大街一目了然!”谢宇钲本想让朱得水往可能性最低的东向寻找,但考虑到他腿脚不便,两手驱动轮椅,又哪能跑得过正常人?眼下,俏飞燕已往南找了,自己作为搜索的另一主力,最优解应该是往北搜寻。只是,城里道路横七竖八,必须尽快调动尽可能多的人手,先扩大范围,形成合围,然后再往围里面搜索。
“我往北面找……这城里的街巷千百万条,你快去搬卢清他们来,快,要尽快!”说完,谢宇钲转身便要往北跑,这时却见一人骑着一头大青骡子,正慢悠悠地经过十字路口,便冲了上去,一把将那人拽下来,掼在地上,翻身上了骡背,丢下一句:“遇上拍花子的了,骡子借我使使,回头重重谢你!”话音未毕,已策着大青骡子奔了出去。
这骡子主人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容易爬起,见自己的大青骡子已驮着那个强人,奔出了十余丈外,他才恍然清醒过来,急急大呼起来:“来人哪,抢劫啦!当街抢劫啦!”
然而,尽管附近不远便围着一大群人,但却无人转过头来。只有那咣咣的锣声,似乎生怕被他影响了人气,反而敲得更响了。
骡子主人只好撒开两腿,朝狂奔的一人一骡追去。
好在奔出不远,前面那当街抢劫的强人忽地“御”的一声,勒停骡子,然后迅速兜转过来,这时,骡子主人快步奔去,他发现这哪是什么强人,身穿长衫,满脸儿的书卷味儿,斯斯文文,分明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洋学生嘛。
骡子主人狂奔一阵,早已气喘吁吁,此刻见对方勒辔回走,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脚步开始放缓。谁想,就在这时,骑在骡背上的洋学生,正经过一条街道口,探头就在巷子里发现了什么似的,吼了句:“贼子哪里走?”扯转骡子方向,双腿一夹,冲了进去。
骡子主人见骡子在这人坐下,竟然也极其听话,就见它撒开四蹄,扬起尾鬃,嗒嗒的钻进那个巷子。
“诶,诶……”几步外的骡子主人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洋学生是真的摊上急事了……他慌里慌张地扑到巷子口,只见这是一条颇为狭窄的巷子,偏偏还挨墙摆放着一长溜的箥箕竹篓木盆板凳,骑骡子的洋学生尽管连连吆喝,但身下的骡子怎么也快不起来。
眼见追回骡子有望,骡子主人不由大喜,快步赶上去。眼见近了,他变得有些为难起来,他拿不准该不该将对方揪住,前去告官,因为很明显,那个洋学生正在寻人……正思忖间,前头那洋学生却一个飞身,从骡背上跳下,一边大声吼道:“前面的是人贩子,快,帮我拦住前面的人贩子,重重有赏!”,一边极其灵活地连蹦连跳,往前奔去。
前方那巷子口上,一男一女两个大人,正牵着一个穿花衣服的女童,匆匆奔向巷口。
那对男女一边跑,一边慌里慌张地回头张望,脚下却越奔越快。
但是,空着手的谢宇钲越跑越快,转眼便追上了他们,一个飞扑,将三人扑倒在街面上。
由于谢宇钲的的攻击重心偏向那男的多些,只听那男的额头噗的一声大响,撞上街面石板,连惨叫都发不出来,那女的和女童两人,却几乎都同时喊叫起来“爹爹!”“囡她爹!”,谢宇钲一听,便知道事情糟了——这只是一个年纪跟卢婷差不多,身形也同样单薄的女娃子,偏偏她又恰好穿了一身近似的花衣服。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看走了眼。
谢宇钲顾不得那母女俩,急忙翻起仆倒在地的男子,见他黝黑的额头已磕破了皮,一片淤青中迅即沁出不少血珠儿,面色苍白,牙关紧咬,格格作响,便对着他的人中就是一阵猛掐,过了好一阵子,这男子便呀的一声,闪着一对惊慌的眼睛,大声呼起痛来。
谢宇钲见他有了痛感,双目也转动不已,但便知道他并无大碍,不由得心大定,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们有一个小姑娘,被人拍了花子,我刚才见你一家子在前奔走,一时看错了眼。实在是对不住!不过,”停了停,他又道,“不过,你们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