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莫留在了马力诺宫,已经在全城传开的可怕消息让整个罗马城都变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的马力诺宫显然需要一个更有力的人。
箬莎不在,做为伯爵大人和伯爵小姐双料亲信的修道士,就成了马力诺宫理所当然的领导者。
箬莎招来乌利乌的目的,是给亚历山大送信。
她相信不论谋杀和他是否有关,这个时候亚历山大一定想要尽快知道罗马发生的一切。
箬莎很想写封信,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是很容易露出破绽的,也许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就可能会被人发现什么无法挽回的漏洞,甚至她也许会连自己都没想想到却有意无意的向亚历山大提出质疑,这样的东西一旦落在有心人手里,就会变成可怕的灭顶之灾。
所以箬莎决定只让乌利乌带去口信,她相信以摩尔人的机灵能胜任这个工作的。
只是箬莎怎么也没想到,亚历山大六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是箬莎第一次正式见到教皇,当看到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的亚历山大六世时,箬莎多少有点发呆。
基督世界的主宰,上帝与耶稣基督在人世间的代理者。
即便明知道这个个头不高,还有些驼背,甚至衣服上还有因为听到噩耗打翻了杯子溅上的酒水痕迹的老头,只是个有着好几个情妇和私生子的堕落教士,可箬莎还是因为激动而身子微微震颤。
她躬身行礼的时候只能目光看着从她面前匆匆走过的那双脚,尽管那双脚似乎经过的时候在她面前顿了顿,不过当她抬起头时,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匆匆过去,所以对于教皇究竟长什么样,箬莎居然没有看清楚。
亚历山大六世的到来引起了波提科宫的有一阵骚动。
因为突然发生的谋杀,对教皇的保护显然更加严密了,所有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即便是那些平时很得宠的随从们也小心翼翼,唯恐在这种时候引起旁人的怀疑。
这么一来,刚刚到了波提科宫的乌利乌也被困在宫里,尽管焦虑紧张,但是当他终于获得自由,带着箬莎的口信离开罗马城时,已经是2天后的6月17日。
而亚历山大的军队已经在这一天从蒙蒂纳出发,向罗马进军。
箬莎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派人给亚历山大送信的消息,可是她知道教皇在刚刚听说乔瓦尼遇害之后,就派人给凯撒送去了消息。
他这是担心自己钟爱的另一个儿子也遭遇相同的命运,还是因为他同样听到了某些关于凯撒的不好谣言,或者说教皇自己也那么猜测?
箬莎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相,不过和其他听到这消息后就开始打着各自算盘的人比起来,她觉得只有卢克雷齐娅才是真的为哥哥的死伤心。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即便在睡梦中也惊醒过来,然后伏在床上一边哭泣一边不停的喊着“我可怜的哥哥。”,那样子让箬莎的心里都不由浮起一丝淡淡的负罪感。
亚历山大,你真的早就知道这一切吗,那么你又是因为为什么不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呢。
箬莎心里这样问过,然后她迅速不再去想这些疑问。
她知道亚历山大应该是有他的理由,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箬莎已经决定不去探究。
除了卢克雷奇娅,亚历山大六世是另一个真正伤心的人,他身边的人发现教皇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了许多,以至有人暗地里说,甘迪诺公爵的死把教皇打倒下了,他的精神正在崩溃,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人终于意识到,如果凯撒不能及时回来,也许波吉亚家就有可能面临另一场危机。
教皇的私人秘书不得不连续派人给凯撒送信,在告诉关于他哥哥噩耗的同时催促凯撒尽快返回罗马。
“你现在是波吉亚家唯一的希望了,”秘书在信里难掩焦虑的写到“有太多的人想看到我们倒台,这是波吉亚家来到罗马后最大的危机,现在唯一能拯救波吉亚家族的人就只有你。”
一向冷静的诺梅洛写信的时候因为心慌意乱,不得不几次涂改写错的词句,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甚至没有心情重新誊写一遍,就派人把信送了出去。
他相信凯撒看到这样一封信后,应该能意识到形势是何等的险峻。
和其他人感到恐慌茫然与忐忑不安不同,杰弗里·波吉亚却显得异常的兴奋。
当乔瓦尼的死讯传来时,桑夏因为吃惊意外和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因,与卢克雷奇娅一样当即昏死过去,而有在他们夫妻身边的人后来悄悄透露,当时杰弗里愣愣的坐在那里,他的目光扫过正被手忙脚乱的仆人们照顾的妻子,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让旁边的人看了感到隐隐发冷的奇怪笑容。
那是种好像听到了一直盼望,如今终于如愿了的消息的神态,那近乎放肆的样子甚至都懒得掩饰。
也正是这种异乎寻常的态度让人们对杰弗里感到害怕。
很多人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原本不是很受重视的熊孩子,想到他那古怪的神情,很多人不禁相信他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传言。
而接下来杰弗里的举动也证明了他有多么痛恨他的哥哥。
他忽然宣布要在自己家里举行一次盛大宴会,规模要比往常任何时候多要大,至于理由,他很调皮的对身边的人说:“杰弗里要为杰弗里找些乐子。”
当他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引起非议,以至没有人敢参加他的那个宴会后,杰弗里又不顾妻子的担心,吩咐手下备好各种远行和打猎的用具,准备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过好在他的这些疯狂举动由于亚历山大六世的申斥而终止,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不过即便这样,也有谣传说杰弗里对他的妻子夏桑的悲伤感到愤怒。
以至他故意让人在夏桑面前唱起欢快的歌曲。
以至有传言说他强迫夏桑与他上床,同时当着仆人的面大喊大叫的嚷着“现在能尽你丈夫责任的就只有我了,不论是否愿意,你都必须承认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这一切都让罗马人感到惶恐不安,人们不知道在突然失去爱子之后亚历山大六世会做出什么事来,以至一些城里的行会已经严令他们的手下绝对不要惹是生非。
罗马市政厅派出了几乎所有人追查凶手,他们封锁了发生谋杀的德拉卡拉广场,众多市政厅的官员杂役认真勘察着这块地皮上的所有东西,他们是那么仔细,几乎要把整块地皮都翻过来。
但是行凶者显然是真正的行家,当天夜晚的大雨也帮了凶手的忙,除了几个凑巧见过乔瓦尼最后出现在这个广场附近的普通人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痕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谋杀。
至于乔瓦尼为什么要在那么晚的深夜,单独来到这个犹太人聚集区,就没有人能说的清了。
凶手在行凶后就这么消失在了罗马纵横交错的街道小巷之中,这让每个人都不由觉得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就是那个可怕的杀人犯。
恐慌的情绪在罗马城里蔓延,一切是那么扑朔迷离,真相被掩盖在一道名叫阴谋的神秘帷幔后,以至人们甚至不敢去真的探究究竟在那个夜晚发生了些什么。
梵蒂冈的守卫加强了戒备,因为担心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权贵们也纷纷加强了各自的守卫。
阿拉贡与罗马帝国官员们的住所已经完全被他们自己的军队保护起来,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的瑞士卫队已经进驻他的半山别墅,而很多权贵们也以自保的名义趁机招募佣兵。
一时间罗马城在经过开始的震动与不安后,很快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寂静之中。
诺梅洛察觉到了这看似平静之下的动荡,他不得不再次给凯撒写信催促他尽快回罗马,尽管有着种种迹象似乎证明谋杀乔瓦尼的主使者恰恰就是凯撒本人,但是诺梅洛却知道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即便是公然撒谎,也要想办法证明凯撒是清白的。
只是现在亚历山大六世似乎陷入了一种已经失常的麻木之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为此诺梅洛不得不打破了他从不主动露面的先例,私下找到了几位枢机。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以教廷的名义宣布凯撒是清白无罪的。
对于诺梅洛的要求,枢机们表现出了少有诡异般的沉默,这让诺梅洛更加暗暗心惊,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策划准备借着乔瓦尼的死狠狠打击波吉亚家,但是很显然,那些之前对教皇俯首帖耳的枢机们,如今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诺梅洛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期盼着一个人,他让秩序会议的传令官斯科普到城外等待,并且一再吩咐他,只要见到凯撒就尽快把他护送到梵蒂冈。
斯科普很尽职,尽管知道在接到消息后,再从那不勒斯到罗马不可能那么快,但是自从使者离开后,他就开始每天早早到城门口等待。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在第四天上午,斯科普看到了一支军队的影子。
迎着头顶上火辣辣的阳光,斯科普看到了一群似乎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般向前迈着步子的军队。
他们满是泥渍的脸上麻木而又漠然,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除了如同上了发条般机械的向前迈步时脚下发出的声响,这支军队沉默得令人感到震颤。
斯科普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紧盯着前面这支样子古怪的军队,当他看到同样被灰蒙蒙的染得看不清图案的旗帜时,传令官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他看到了队伍前面的一个人大步向他走来,即便那张脸上同样因为肮脏看不清容貌,但是斯科普却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果然,那个人来到斯科普面前不远的地方,他先是站住身子喘了口气,然后大声的说:
“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奉教皇陛下的命令返回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