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色泼洒在大地上,身后小溪被点上层层银色,四周很安静,不远处镇子隐约传来的阿格里人的嘈杂声音让小溪岸边显得更加的幽静而略带荒凉。
保罗·布萨科已经带着猎卫兵退出很远,他当然不用担心波吉亚家的这位小姐对亚历山大会有什么不利,所以他只是警惕的注视着附近的动静,不让什么忽然出现的人打扰了那对似乎“谈得很好”的青年男女。
卢克雷齐娅神色不善的盯着面前亚历山大的眼睛,因为看得很仔细,她这才发现这个小领主比她之前匆匆见他时顺眼很多,当初他们第一次在波提科宫见面的时候,她只是匆匆一瞥然后就没有再理会他,毕竟多年来想要攀附波吉亚家的人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被人奉承和关注,而能够让她注意到的人却实在太少。
迷惑他,引诱他,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甚至为了自己抛弃巴伦娣和背叛罗维雷家,然后再无情的抛弃掉他,把他交给自己的好闺蜜茱莉亚,让她为哥哥报仇。
到时候要看着他因为懊悔流下的眼泪,那个样子应该是很有趣的。
卢克雷齐娅小心的盘算着,与巴伦娣相比,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很大的把握,更是亲眼看到过自己母亲和茱莉亚是如何用魅力令她的父亲深深沉溺在她们的美色中的,至于那些为了与她的哥哥们接近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各种手段的女人,她更是见到得太多了,所以即便不是刻意表现,她也知道如何引起一个男人的兴趣,那不是简单的搔首弄姿就能办到的,而是要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卢克雷齐娅想着缓缓后退一步,让自己离这个人远一点,眼神里不经意的露出一丝轻蔑。
“看来是我错了,”卢克雷齐娅的声调略显冷淡,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我把你和那些勇敢的人混淆了,或者我应该说你的胆量还不够大,虽然你是罗维雷家的人,但是你也许在战场上有些胆魄,但是在面对波吉亚家的人时就胆怯了,在这一点上我更觉得康斯坦丁要比你直率的多,至少他敢于当面讥讽我的哥哥,而不是和你一样一旦被人诘问就百般推脱不敢承认。”
亚历山大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卢克雷齐娅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已经扭过身在女仆的搀扶下向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回过头向着镇子上看了看,然后用平淡的口气说:“如果可以请你让你的人夜里小点声,圣德兰修道院是个很安静的地方,特别是晚上,不要让他们打扰了修道院的安宁。”
说完她不再理会亚历山大,在女仆搀扶下缓缓走去,渐渐消失在修道院高大黝深的围墙阴影里。
亚历山大有些愣愣的看着卢克雷齐娅消失的方向,他微张的嘴巴动了动,然后无奈的露出个苦笑。
傲慢的波吉亚家的公主的冷淡与轻蔑是那么明显,那种神色之间的轻慢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掩饰,那种似乎发自骨子里的轻视让人除了不舒服之外,更能引起的是怒火。
被他人轻视能令一个人产生憎恨,而被一个美丽的女人轻视则会让一个男人在恼火之余产生对这个女人的征服欲。
几乎所有男人都想在漂亮女人面前展示他们或是强壮,或是睿智,或者干脆只是漂亮外表的魅力。
他们也许未必一定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而是纯粹只为了显现自己,但是一旦碰上一个对他们无视甚至轻视的女人,他们就会更加不遗余力的卖力起来。
这无关情感,只关尊严。
现在亚历山大的尊严就受到了打击,卢克雷齐娅当着他的猎卫兵的面把他的颜面狠狠的踩在了脚下,而且好像还用她漂亮的小羊羔皮靴子狠狠在上面蹂躏了几下,这让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丢人了。
保罗·布萨科也好像发现事情并不如他猜想的那么美好,看着亚历山大望着卢克雷齐娅的背影似乎怅然若失的样子,保罗布萨科转过身子,决定忽视掉刚刚看到的一幕。
所以当亚历山大扭过身去时,他看到的是他的猎卫兵们都正背对着的后脑勺。
“回去吧,”亚历山大经过布萨科身边时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接下来布萨科还是隐约听到了领主很小声的自言自语:“好像丢人了……”
卢克雷齐娅回到修道院的时候,修女们刚刚做完今天睡前的最后一次晚祈。
按照本尼迪克教规,女修道院的规则比起男性修道院来要宽松一些,虽然教规依旧十分森严,但是至少不用每天祈祷6次,甚至在凌晨3点就要起来做第一次的晨祈。
女修道院里是安静的,安静到人与人之间不允许随便交流,每到深夜,原本应该变得阴森而令人生畏的修道院因为有高大坚固的围墙保护而只是显得异常幽静,漫步在走廊里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听不到其他声音。
卢克雷齐娅不喜欢这座修道院,更不喜欢这种让她喘不过起来的安静,她喜欢华丽的衣服,热闹的舞会,能与她为了一件衣服该配什么样的珠宝而议论一个下午的闺蜜好友,还有那些为了讨好她总是围拢在她身旁的漂亮小伙子们。
卢克雷齐娅略显沮丧的走在长廊里,她还在琢磨那个贡布雷。
虽然待在修道院里,不过她的消息还算灵通,亚历山大六世从罗马派来的使者给她带来了很多消息,其中就包括米兰和威尼斯最近的动向。
亚历山大六世之所以告诉女儿这些,并非是希望她能参与家族的谋划,而只是考虑到米兰人有可能会把主意打到卢克雷齐娅的身上。
既然米兰人利用乔瓦尼的死做为与梵蒂冈开战的借口,那么就难保他们不会利用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的夫妻关系提出什么让波吉亚家难以接受的条件,所以尽管圣德兰修道院距罗马并不远,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派人来警告女儿要她务必小心。
让亚历山大六世这么小心翼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再次把扩充势力的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的婚姻上。
凯撒已经去了那不勒斯,而且还专门带上了佩洛托·卡德隆,亚历山大六世相信如果有什么消息,儿子会派那个机灵的跟班回来报信的。
对正在筹划的这桩婚姻,波吉亚家是有人喜欢有人愁。
虽然奉命出使,但是凯撒显然对与那不勒斯再次联姻兴趣不大,而乔瓦尼却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当然真正高兴的还是杰弗里的妻子桑夏,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看上的那位那不勒斯王子,正是她的同胞兄弟,前任的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儿子,现任国王腓特烈的侄子,同样叫做阿方索的比谢利公爵阿方索。
夏桑对自己的哥哥很有信心,她相信漂亮而又温柔的阿方索一定能获得卢克雷齐娅的好感,这不论是对阿方索自己还是对他们兄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为此夏桑特意派人给卢克雷齐娅写信,为自己的哥哥说尽了好话,在信里她兴奋的写道:“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嫂子那就太让我高兴了,我相信一旦见到阿方索你就会喜欢上他的,他是那么漂亮而又知情知趣,一定能安慰你因为上一段婚姻受伤的心。上帝呀,我真是已经等不及看到你们的婚礼了,我想那一定是比任何婚礼都要豪华排场,而你们两个人注定是这场盛会中最耀眼的两颗明珠。”
对于夏桑的来信,卢克雷齐娅多少有点措手不及,或者说有那么点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