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州别驾失声大喝道:“大人怎敢!------咱们本该承担这灵州守土安民之责,却反要令得灵州父老死在城下不成?”
铁缪目中微微泛起泪光,沉声道:“再如何凄惨,难得惨得过这破城之后?本官这么做,只是因为定远只要守住,一城在此,西胡便一日不可南下!”
“诸位大人莫非还存了自保之心?西胡丧心病狂,已经决意屠灭全城了,一旦咱们失守城池,刀兵之下,万无一生,举城偕亡,既然如此!还怕屠什么城,鞭尸还差不多。如今西胡围城,已有两个多月,全城军民据坚死守,报效君上,已经尽了全力了。而今城中日渐困顿,朝廷援军迟迟不见,军民失心,无法坚守,唯以此计可行。成,则你我保住定远,功成而名就;败,则城破人亡,全城军民再无幸理,你我读圣贤书,所学何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报效君王,彪炳千秋!死则死耳,正是得其所哉!所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说到这里,那泪光中漾起一抹刀锋般的寒意,他的声音也冷酷起来,坚如铁石:“定远,贯通南北,一旦落入西胡之后,必涨西胡声势,这西胡就有了抗衡朝廷的大本钱,所以,哪怕牺牲再大,定远城不能丢!死一小部分人,保一大部分人!毁我一座定远,可为皇上保住万里江山,难道不值得?我们发过誓的,誓与定远共存亡,就算定远军民全部战死,为此逼退西胡,为大军赢得时间,那也值得,这是大义所在!”
看看正堂里的诸位同僚,铁缪又道:“难民出城,或许会被西胡所杀,可不若如此呢,这些人留在城中,只是拖延全城人的死期,驱出城去,或可给他们一线生机,现在,咱们只能和西胡比!”
那别驾问道:“比什么?”
铁缪一字一句地道:“比谁狠!”一个月的战争磨砺下来,他也不再是战初那个有些慌乱的文官了,为了全城大多数百姓和阻止西胡南下,他纵使背负上这千古骂名又如何!他屹立不动站立在大堂中,也许他的心在滴血,可他的脸却如铁铸,看不到一丝的情感波澜,他的双眼看到的不仅仅是眼皮子底下的一座定远城,他看得更远,他要挫败西胡的计划,保住皇上的江山,将士们可以流血牺牲,那百姓又为何不可以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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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禝扛着麻袋快走到那条永西巷子时,却又理所当然地想起家中的嫂子来。
本来和嫂子说好的押送军粮,不用几日就能回来。可是这自己虽然是回到定远了,但是却直接被城门处的校尉直接拉到城墙处守城,在督战士卒的监视下,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溜出来。回家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城中这么混乱,嫂子他们是否安全无恙,他不敢细想!
却有想起自己临行前她那一哭,真情流露,绝对错不了。若是在相见的一刻,嫂子会不会纵体入怀,喜极而泣呢?那么晚上……想到这些,身上燥热,脚上又快了几步!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嫂子,我回来了。
秦禝走到家门前。已经是晚饭时分,但是这城中的家家户户却升不起几缕炊烟。这已是秦禝第二次回家了,对比上一次心中的慌乱不按,真是天地之别。上一次回到这处的老宅,敲门之前,惴惴不安,心里想的是自己究竟有没有媳妇。这一次归来,踌躇满志,心里挂念的是巧笑嫣然的嫂子,愈近家门,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开门的仍旧是那吴伯,见到秦禝,先吃一惊,呆滞了好一会。这才连忙请安:“少爷,您回来啦!?”
“嗯。”秦禝答应一声,还不待自己跨进院子,吴伯转过身,跪在地上就给秦禝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喜极而泣:“少爷-----少爷-----你回来啦”
也难怪吴伯失态。这胡军围城一个多月了,城中乱成一片,自家少爷从军在外音讯全无,家里的日子愈发的难过。这眼看着自家少爷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前,难免高兴的不能自已
秦禝见状也有些伤感,但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强行把这老头搀起来,说道:“吴伯,我这回来,是喜事!你再这么哭,可不大吉利。”
这句话倒是很有效。老人家是最信这些的,听了这话,不但立刻收了声儿,而且还很有些惶然,骂自己道:“我真老糊涂了,少爷,你别见怪------”
“哈哈,吴伯啊。你大约是高兴糊涂了。”秦禝取笑道,
吴伯的哭声,把隔壁屋子里正在忙碌的喜儿给惊动了,在院门处挤着向这边张望。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是秦禝回来了。也刚忙点头请安,秦禝也连忙抬手以示安抚。
抬腿一路穿过正院,刚走进内院,便见到韩氏从当中的正屋里走了出来——她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出来看看,不曾想却赫然见到秦禝,一身戎装站在院门处,正向自己凝视。毫无准备之下,不由便呆住了,几疑是身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