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饮数杯,气氛越发和谐。
话题再次回到刚才,墨白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这一次两人不止谈到张邦立。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每个人行事都肯定有他自己的追求,宫变时,胡庆言请太后出来,得罪新君也要救我,是因为他想要做权臣。和军阀一样,他希望利用我来牵制新君,让新君保持弱势。如果那天换做是我要杀新君,他也同样会帮助新君来抵抗我。”
“德王的立场是皇室,他需要皇室中有我这么一个强势的人,来震慑胡庆言的野心,以防权臣欺主,或者外戚擅权。所以在宫变时,他也反对新君杀我,但我对他的作用,仅仅是作为帮助新君震慑朝纲而已。他其实并不希望我坐上皇位,因为我对宗室的人也并不手软,若要在老九和我之间做选择,他还是倾向老九。
“张邦立,相较于前面两位的私心,他的立场要纯粹的多。他私心不多,主要是站在国朝和先帝这边的,老九是先帝亲旨的正统,所以他坚定的支持老九,这是在维护先帝的尊严。但与此同时,他也要为国朝的将来考虑,很明显,老九还年轻,如今还不足撑起国朝,国朝还需要明王的存在。所以张邦立其实很矛盾,他既要不负先帝重托,扶持老九,又不想老九除掉我,怎么办呢,只能想尽办法维持现状,避免我和老九硬碰硬。”
“所以杀瞿国昌这件事,张邦立本身就不会反对,毕竟瞿国昌泄密,最终受损的是国朝。可若是我杀了瞿国昌,又必将和新君闹起来,张邦立能怎样,只能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扛,有苦自己吞,他要做一个忠于国朝和先帝的忠臣,这是他的追求,所以他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其实也是被逼无奈。”
“整个国朝,除了他之外,都各有各的私心,虽然看似都不想我和老九闹翻,都想维持现状,但要说到,肯为了国朝新君,主动去背上这个黑锅的,却只有张邦立。”
玉清听完,好半晌都没出声,最后只是复杂的看了墨白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论政治,他不如明王。
至少不能如明王这般抽丝剥茧,将所有人、所有事清晰无误的摆到台面上来。
能算清人,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玉清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下纷争中打滚,道门却始终处于夹缝中求生存,正是因为道门没办法精准的把握住每一方势力最根本的底线。
他们始终都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再试探,可试探到最后,也终究没能有个准。
墨白不知他在想什么,放下杯子,却是忽然感叹一声:“其实本王曾经也高山流水、一古刹,三两小菜,半壶酒。却不想一遭踏入红尘,未曾领略到繁华,却陷入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中,再也不得解脱。”
玉清闻言一怔,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想了想,答道:“殿下所愿,也正合我道家人士之志,我辈道人又何愿涉足恩怨是非,然而我不愿是非,却逃不过是非。”
墨白闻言,稍稍默然,之后却又摇头:“不愿是非、却逃不过是非,本王觉得这话前半句有理,后半句却是错了。”
“请殿下指教!”玉清拱手。
墨白道:“我辈既已修道,便当心清神静,不愿是非是对的,可不代表我们惧了是非。我道家修一颗仁心,却不代表懦弱,只要不负本心,何来逃字一说?当遇鬼魅妖物,乱我国朝、祸我百姓之时,便当挺身而出,仗剑天下。”
玉清方才那话,其实有试探墨白的意思,此刻心中不由一叹。
明白明王对于道门的态度,依然坚定如铁。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殿下之言,令玉清振聋发聩,却还有一事请教,若当魑魅魍魉尽数肃清之后,在殿下看来,我辈道人又当如何处世?”
墨白闻言,不禁看向玉清,很是诧异,玉清这话,明显是在问,如果跟着墨白打天下,最后打定天下之后,墨白会怎么对待道门。
这话中考虑将来,明显就是已经有心真正归附明王麾下,只是心中尚有忧虑。
这不是个小问题,即便是墨白也得慎重回答。
这问题若回答的不好,搞不好玉清刚刚才有心归附,立刻就会烟消云散,改换态度。
墨白沉吟,当年道门跟随圣祖爷打天下,最终圣祖爷优待道门,最终却使得道门成为了乱国之害。
再如圣祖爷那般是肯定不行的,墨白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真人,旗蛮为何敢侵略我大夏?并且能打的我大夏节节败退,他们靠的是修道者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