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煎熬,对于大屏幕之内的三位鼓手是如此,对于大屏幕之外的全场观众也是如此。
安德鲁不行,特纳上;特纳不行,康纳利上;康纳利不行,又安德鲁上。
三名鼓手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每个人都在较劲,与自己、与对手、与弗莱彻、与架子鼓较劲。
身体的折磨已经渐渐体现了出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如同置身于桑拿室之中一般,汗水彻底势头了衣服,就连头发都可以滴出水来,体力的透支让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更糟糕的是,虎口和手腕都开始出现了磨损,暗红色的血液将鼓槌染红,如同绣花针般的疼痛开始慢慢渗透。
物理层面的折磨正在让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比起精神层面的打击起来,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最恶劣的就是,物理层面的痛苦正在挑战神经,而精神层面的碰撞则反反复复碾压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双重打击所带来的折磨,正在让三名鼓手支离破碎。
即使是其他乐手们,无所事事地在练习室里发霉,他们也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那些怒骂,闷热和紧绷的情绪开始缓缓蔓延,让他们也变得如坐针毡起来;更何况是正在练习室之内亲身经历所有一切的三名鼓手呢?
他们此时沐浴在弗莱彻的咒骂和羞辱之中,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该死”或者“见鬼”,而是真正的人身攻击!什么种/族/歧/视,什么人格/侮/辱,什么家人朋友,什么政治正确,完全丢失了底线和边界的束缚,弗莱彻带来了穷其想象也无法承受的精神折磨,就如同一双巨人之手般,将他们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撕裂。
整个放映厅现场都陷入了紧绷之中,那种沉闷和燥热的窒息感穿透了大屏幕的束缚,让在场每一位观众都感同身受,观看电影的每一秒都成为了煎熬,真正地让人坐立难安,那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开始在脑海里涌动着,胃部的灼热持续翻滚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正在呐喊尖叫着。
心理和生理的不适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然后全场观众就看着陷入癫狂的安德鲁,灼热的汗水从发丝之上滴落下来,浅褐色的瞳孔之中似乎可以看到魔鬼正在张牙舞爪;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透露出一种失魂的崩溃感,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一般,然后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魔鬼就好像随时都可以挣脱束缚,撕开这一具皮囊,破土而出。
那种震撼和恐惧交织的感觉真正地让人不寒而栗。
“魔鬼……魔鬼!”
这就是现在观众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即使是弗莱彻在耳边嘶吼着,即使是弗莱彻不断击打着器具破坏节奏,即使是弗莱彻把军鼓直接抬起来扔掉……安德鲁依旧没有停止击打,然后就可以看到那暗红色的血液已经控制不住,从虎口的伤处流淌了出来,顺着鼓槌滑落,洒落在鼓面之上,殷红殷红地如同梅花般盛开。
放映厅之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再次凶狠地干呕起来,但最为可怕的是,就连干呕的声音都死死捂在了手掌之中,唯恐自己的一点点声响就可能成为弗莱彻怒火宣泄的对象,也可能成为安德鲁内心深处魔鬼吞噬的对象。
虚幻和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起来。
终于,安德鲁赢得了首席位置,而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整场竞争足足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恍惚之间,就这样到了魔鬼狂舞的深夜时分。
但乐队还持续进行了练习,离开练习室的时候,所有乐队成员都已经精神恍惚了,三位鼓手体力透支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可是……比赛就将在今天下午五点举行,弗莱彻再三强调,每个人必须给自己留下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绝对不要迟到了!
但墨菲定律就是如此,你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往往就会成为现实。
安德鲁没有迟到,尽管精神萎靡,他还是及时赶上了大巴,但大巴的爆胎却是没有预料到的意外状况,慌乱之中,安德鲁不得不走下了大巴,却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里甚至无法在街上找到出租车,他只能选择临时租了一辆车,赶往比赛现场。
尽管如此,安德鲁依旧迟到了。
弗莱彻决定将首席位置交给了瑞恩-康纳利,这让安德鲁的情绪直接就彻底爆发了,紧绷到极致的那根神经,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断,即使面对着弗莱彻,安德鲁也直接狂飙粗话,挺身而出,争取自己的权利:
这他/妈/是我的首席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