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安德鲁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
安德鲁第一次与弗莱彻产生了正面冲突,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但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这彻底激怒了安德鲁,偏执的癫狂再次爆发了出来——
既然丢掉了核心位置,那么就再努力练习,重新夺回来。
双跳(double-ti-sg),这就是弗莱彻的杀手锏,为了能够赢得比赛,弗莱彻不断地提升高难度曲目,他需要能够找到击打出四百击的顶级鼓手,双跳就是核心技术,对于速度的极限要求务必严苛,先是特纳,而后是安德鲁,最后是莱恩,他正在不断寻找着更加极致的鼓手。
所谓的双跳,其实就是爵士鼓手的基本功也就是技巧所在,安德鲁和莱恩都是因为展示了这一项技术,这才被弗莱彻看中,挑选进入了顶级乐队之中,两名新人鼓手与特纳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简单来说,双跳就是左手击打两下、右手击打两下构成完整的一拍。在正常情况下,击打节奏一般是八十击到两百击左右;将正常速度翻倍,这就是双跳的意义了,有些波普爵士乐甚至可以突破到三百击乃至更高的极限速度——
波普爵士乐可以说是由查理-帕克所开创的音乐类型,后来又在巴迪-瑞奇手中发扬光大,四百击就被认为是其中的最高难度之一。除了速度之外,节奏、音色、力量、控制等等缺一不可,绝对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高度。
于是,现在安德鲁就必须练习自己的双跳。
弗莱彻挑选的决赛曲目是“大篷车(caravan)”。
在爵士乐之中,每一首曲子都可以拥有不同版本,取决于演奏者和编曲家的喜好与技术。原版的“大篷车”是一首传统标准曲目,谱面在技术层面是相对简单的,本身特点就是节奏的转换,跳跃式节奏与流水感节奏的自如来回切换,给予了爵士演奏者更多的编曲和发挥空间,换而言之,可以往基础简单走,也可以往极度复杂推。
弗莱彻编写版本的“大篷车”就有大量的对拍和复杂的合奏,对于鼓手来说本身就具备了难度;而鼓手单独演奏的片段更是因为双跳极限的挑战而达到了难度的新高,对于大牛级别的鼓手来说也是需要全神贯注完成的曲目,而安德鲁仅仅只是一名大一新生,技术难度就更加难以想象了。
除了破而后立,安德鲁别无选择。
于是,安德鲁再次把自己关在了练习室之中,闭关练习。
从剧本角度来说,整个场景是似曾相识的,稍稍不注意,演员的表演就可能套路化了,这也恰恰是对蓝礼表演控制力的深层次考验:
安德鲁正在一步一步滑向深渊。又或者更为准确一点,他正在渐渐黑化,那股执拗和偏激正在慢慢地迸发出来,不仅仅是击打技巧,也不仅仅是双跳,还有对于弗莱彻、对于莱恩和特纳的熊熊战意,正在一点一点迸发出来。
这是一个层层深入的过程,如同台阶一般,一步一个台阶,眼真正地看着安德鲁彻底遁入黑暗,并且在最终高/潮场景,完成“弑/父”的爆发手段。这与“黑天鹅”里的情绪铺垫与酝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演绎和诠释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
“黑天鹅”之中,利用幻想和幻听制造出了惊悚悬疑效果,观影氛围对于观众的心理暗示是非常重要的,于是,削弱了层层推进的层次感,增加了现实打破虚幻的朦胧感;而“爆裂鼓手”之中,完全没有视听效果的推动,全部依靠剧情以及表演来完成这种情绪的累积。
所以,看起来像是同一场戏——达米恩的拍摄方式也是相似的,但蓝礼的表演却必须表现出不同的差异。
整个练习室门口再次熙熙攘攘地拥堵起来,但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丝毫不敢打乱蓝礼的准备工作,那种屏息凝视的氛围正在悄然弥漫,而对于蓝礼来说,他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当投入表演世界的时候,蓝礼就只剩下自己和角色,就如同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他和角色面对面地盘腿而坐,以意念展开思想交流,让自己变成彼此,同时又让彼此保持自己,脑海之中的两个世界依旧存在着。
安德鲁身上的那股憋屈和烦躁正在越来越汹涌,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执着的光芒,紧绷的脸颊和手臂透露出一股随时都可能迸发的暴戾,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整个人的气息和气质都变得更加混乱起来,躁动、忐忑、摇摆,那种属于年轻人的不安定格外显眼。
这就好像状态不稳定的长跑运动员,同样的万米跑步,状态好的时候可以全神贯注,注意力分散之后不到两千米就开始气喘如牛,整个节奏都被打断了。这就是安德鲁现在的最佳形容,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动作都透露出一股不安感。
气场,有的时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感受,但有的时候却是能够切身体会到的实体。就好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