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吞噬,而是漂浮,身体就这样漂浮在黑色潮水的表面,越来越轻盈、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细腻,仿佛指尖可以描绘出水的形状和纹路一般,最后,彻底地与之融为一体;同时,地心引力所带来的拉扯感正在缓缓消失,那种沉重感渐渐地消融在潮水之中,营造出一种类似于漂浮在死海表面的感觉。
微妙,却复杂。
忽然之间,所有潮水都彻底消失,但黑暗的浓雾依旧存在着,整个人就这样临空浮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身体开始无意识地摆动着,手臂和大腿都失去了控制,只是随意而无规则地漂浮着,仿佛置身于宇宙太空之中般,彻底切断了重力的联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那种停留在半空之中的浮萍之感,带来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慌张和恐惧,他忍不住开始扑腾着双手,试图抓住一些借力点,双脚也开始胡乱踢打着,试图寻找到一块着陆点,但却只是徒劳,越是努力,越是无助,也就越是恐慌。
那种恐慌,经历了恐惧、愤怒、懊恼、暴躁和无奈之后,终究演变成为了绝望和无力,死死地拴住了手腕、脚踝、腰杆和脖子,控制住了反抗的每一个部位和每一个动作,就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都彻底扼杀。
于是,重新恢复了平静,心如死灰的平静。
那一望无垠的黑暗,全部演变成为了无穷无尽的孤独和哀伤。
蓝礼再次睁开了眼睛,微微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仿佛正在眺望远方,越过了人群、穿透了摄影棚,甚至突破了地球,窥探到了宇宙的广袤和神秘,悠远而深邃的眼神顿时就变得空洞起来,似乎可以盛满整个苍穹。
但奇妙的是,那看似空洞的眼神却诠释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沧海桑田、世界变化,错综复杂得让人无法形容,根本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汇,莫名地就开始悲伤起来,灵魂深处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悲伤。
突然,阿方索脑海之中就想起了“生命之树”那部电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起了。
这一次,不需要蓝礼给予暗示,阿方索就知道,蓝礼准备好了,于是,快速招呼着剧组工作人员完成准备,而后就正式宣布了开始拍摄。
“开拍!”
阿方索的声音响起之后,紧跟着一声清脆的打板声,然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恐一点点动静就会打乱这场戏的拍摄,但出人意料的是,蓝礼没有反应,摄影棚之中还是一片安静,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一般。
等着等着,大家开始面面相觑起来,暗暗地交换着眼神,不由开始担心起来:难道蓝礼还没有准备好?又或者是,难道蓝礼没有听到开拍的声音?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阿方索的身上。
这一次,阿方索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着急地开口,也没有理会那些殷殷期待的视线,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静静地等候着下一步的变化和反应,不由自主地,他也渐渐放缓了呼吸,甚至开始屏息凝视,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艾曼努尔更是全神贯注,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定了蓝礼,镜头之中传达出来的深远和浩瀚,在他脑海之中激荡碰撞出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仿佛可以通过蓝礼的眼睛,窥探到宇宙的神秘和生命的恢弘一般,这让艾曼努尔的肾上腺素全面开始爆发出来,整个世界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艾曼努尔喜欢这样的时刻,没有台词,没有动作,似乎就连修饰都没有,仅仅只有演员与镜头、演员与画面之间迸发出的火花,简单明了地将所有一切呈现给观众,并且将思考和回味的空间也留给观众。
这才是真正艺术层面的交流,不是单方面的倾倒和灌输,而是彼此的一种来回与交流。
正当所有人几乎就要放弃了,以为蓝礼根本没有听到开拍的信号时,现场响起了一股小小的声音,如果不是摄影棚之中完全安静,那几乎就要听不到。尽管如此,还是必须竖起耳朵才能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休斯顿……休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