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就这样跪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蓝礼,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浑身的疲惫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上,仿佛刚刚跑完了马拉松,
“现在放松下来可不行,这场戏还没有拍摄完成呢。”蓝礼可以察觉得到贝蒂的放松,连忙提醒到,然后就看到贝蒂那错愕的表情,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嘴角不由就上扬了起来,轻轻耸了耸肩,“电影产业。造梦的过程可没有那么容易,当初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也觉得上当受骗了。”
这又是戏剧和电影的另外一个不同。观众坐在剧院里,整场表演就是一气呵成,出错的话也无法挽救,只能将错就错,所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但观众坐在电影院里,电影却是一个包装完毕的商品,屏幕上的一分钟,现实生活中可能需要反反复复拍摄数小时乃至数天,容错空间是巨大的。
自然而然地,戏剧演员和电影演员的要求也就不同。
不过,蓝礼以一种如此嫌弃鄙夷的方式调侃了一番,贝蒂不由就轻笑出了声。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绽放开来,就停留在了嘴角,脑海里回想起了刚才的表演。
老实说,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对她来说,那不是表演,而是真实发生的。她看着亨利的那双眸子,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那些话语、那些心声没有经过大脑,就这样直接吐露出来,那种绝望、那种悲伤毫无预警地侵袭而来,整个人彻底崩溃。
冥冥之中,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就不复存在。
贝蒂再次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蓝礼。这是蓝礼,不是亨利,她可以感受得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得到。”贝蒂垂下脑袋,没有自信地说道,“表演真的太困难了。”
“即使每个人都是表演者。假装自己不在乎,假装自己没有受伤,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假装自己很幸福。”蓝礼的话语微微顿了顿,脑海里的思绪翻涌,“假装自己不害怕。”这说的不仅仅是贝蒂,也是他自己。
在内心的最深处,蓝礼一直在恐惧着,如果他真的没有表演天赋,怎么办?如果乔治和伊丽莎白所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办?如果那些经典的佳作却因为他糟糕的表演而毁于一旦,淹没于时间长河,怎么办?
所以,他需要更加努力,也更加珍惜。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也是为了自己的人生。重活一世,他不想要自己留下遗憾,他也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如同夏花一般怒放。
“区别只是在于,有的人严严实实地将自己隐藏在面具后面,有的人巧妙地戴上更多面具隐藏自己,有的人则远离关注的视线躲在角落里。任何一个敢于站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人,尤其是展露自己的脆弱和真实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表演者。”蓝礼的话语让贝蒂陷入了沉思,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言不发,“至于,到底是优秀的表演者,还是糟糕的表演者,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突然话锋一转,语言又一次变得诙谐起来,贝蒂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神情也变得轻松了些许。
贝蒂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蓝礼,你可以帮助我吗?帮助我把这场戏演好,我想要把这场戏演好。”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耗费了贝蒂所有的心力,就如同梅瑞狄斯向亨利求助一般,将自己的柔软和脆弱都展示给对方,等待着援手,等待着救赎。这让贝蒂的眼眶不由再次泛红,惴惴不安。
“我的荣幸。”蓝礼微笑地说道,这让贝蒂嘴角的笑容肆意地绽放了开来。
重新投入拍摄之后,蓝礼的状态一如既往得出色,贝蒂的状态出人意料得出色。不仅剧组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就连沉浸于作品本身的托尼也发现了。接下来的几次拍摄,贝蒂都展现出了绝佳的表演状态,无论是近景还是特写,即使面对蓝礼,她也展现出了那浑然天成的情感处理。
恍惚之间,贝蒂就是梅瑞狄斯,梅瑞狄斯就是贝蒂,让人难以分辨。又或者说,一直以来,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虽然两位演员的表演状态出众,但托尼一直在努力捕捉不同视角的镜头,这场戏前前后后还是拍摄了七次,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总算是拍摄完成。
接下来就是蓝礼和克里斯蒂娜的重头戏了。这场戏是亨利在整部电影里唯一一次情绪崩溃,面对梅瑞狄斯的求助,亨利没有能够伸出援手,他自责不已,可还没有来得及缓过劲来,莎拉却开始怀疑亨利对梅瑞狄斯毛手毛脚,犀利的眼神进行了质问和谴责,这彻底激怒了亨利,所有的情绪犹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这场戏是失控的戏份,与此前的一场戏承前启后、一气呵成。在拍摄之前,蓝礼和克里斯蒂娜两个人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进行交流和走位,投入拍摄之后,表演更是行云流水,旁观的工作人员们更是大呼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