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沉声说道：“只怕是极其不妙，昨日刚刚下了一场雷雨，若不是有人蓄意点起火焰，那些早被大雨浸透的房屋木料，绝不可能蔓延成这般巨大的火势。城东的形势，只怕已经极为糜烂了，而且，根据我的判断，这次纵火的有点像是大明尊教的烈火旗所为，在现场找到了一些黑黝黝的稠油，以及几枚硫磺火弹。”

大明尊教也趟进这趟浑水了……

周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可断定卢象升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大明尊教的光明左使杨宵此刻就在城里。

两人驾着车开始往火势巨大的城东赶去，正如卢象升所说的，才下了雨，一路上的建筑都是湿漉漉的，若不是有人蓄意纵火，绝对没有起火的可能。

一路之上马车疾驰，一路上，到处可见奔跑呼号的民众，他们大多数人背了大小包裹，神色凄惶，或许是想要从城内的运河处乘船逃生。过了一会儿，在南门的方向，又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隔了足足有十里之遥，这响声其实已经听得不清晰了，对面奔过来几个背着包裹向南边逃难的民众，周宁看到他们忽地呆立住了，眼神中传来了绝望的神情。几个妇孺甚至还发出了哭泣声和尖叫的声音。

周宁霍然回转头，遥遥的望见了皎洁的明月下，几只无比巨大的银色手掌高高的伸了上来，攀上了城头。

刚刚那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便是这几只银色手掌搭上城头发出的闷响，散发出无比浓郁的铅汞燃烧的气息。

阴神腹内发出的叽里咕噜的汞铅燃烧的声音就像是在遥远彼岸闪过的闷雷，将浓郁的血腥，和厮杀的压抑感传了过来。

至少……有三只阴神正在攻城……

周宁和卢象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撼……以及几分不知所措。

两人继续朝城东驶去，然后，这一路上，真的是不太平了。

不时可以见到一些伤兵蹒跚着路过，还有偶尔看到几个贼兵零零星星的被军队追着往这边过来，两人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路朝城东驶去，城南和城西的杀伐气息已经，距离骚乱地点越近，大路上的人影就越发少了。

经过一处街巷的时候，周宁隐隐约约的听见附近传来了厮杀声和呼喊声，从这边望去，似乎是有几名城里的乱匪窜入了一处街区内。

…………

孙恩负手傲立于邗沟西岸的德胜山上，俯瞰整座战场。

天上明月在云层中沉浮，时现时隐，秋风微凉，整个战场苍茫肃杀。

这几日攻城下来，他的天师军和楚军伤亡十分惨重，不过他却并不算在意。

孙恩自少立下大志，誓要把天下统一在他脚下，要达致如此远大的目标，他必须抛开妇人之仁，无所不用其极，以完成以天师道统治中土的千秋大业。

孙恩对自己的性格有深切的自省和了解，他并不是个细心和有耐性的人，而且极其厌烦细节，故此一切行军打仗的事，均由两个门徒负起全责。他是策略的拟定者，而非执行者。

因此，他把天师军托付给了徐道覆，又收了项羽为弟子，让他率领楚军，攻城略地。

这次扬州城之战的胜利已牢牢掌握在他手里，因为他掌握到今仗致胜的契机，就是杀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