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如果是打算过来干活的话,那就快点。”
那直率的声音让杰米不由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有些不太确定,可不等他回答,另外一个调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如果是过来观光的话,记得掏钱,现在就连在马戏团看狮子都要掏钱呢,何况是我们这些珍贵的劳动人民?”
杰米看了过去,说话的赫然是东尼,手里挥舞着一束刚刚割下来的薰衣草,仿佛自己就是引领法国大革/命的民权领袖一般,然后泰勒也挺直了腰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跟着应和到,“就好像大熊猫一样珍贵?”
话音才落,大家都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连带含义,集体哄笑起来。
杰米站在旁边,有些无所适从——他穿着短袖polo衫和帆布中裤,脚底下则是一双耐克的跑步鞋。这样的休闲打扮对于牧场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不会影响他的日常活动;可是下田干活?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而且,大家都是长袖长裤,就他一个人,落落大方地将手臂和小腿全部都露了出来,仿佛在欢迎太阳的暴晒一般。
如果是在密歇根湖的话,他要么躲在遮阳伞底下,喝着威士忌,享受一个下午的悠闲;要么就躲在度假屋里,坐在电脑前忙碌工作。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担心阳光和紫外线。可是,刚才坐在主屋里,他却莫名觉得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平时一向舒适安稳的室内,今天有些空荡荡的。
此时此刻,他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不适应户外的生活。
“你们在华尔街工作的时候,反应也是如此迟钝的吗?”声音再次传过来,打断了杰米的思路,顺着声音看过去,发声者赫然是陆离,他正在招呼着柯尔,试图把刚才收割完毕的薰衣草,全部都抬到田地之外的推车上,可是柯尔没有来得及回应,泰勒就主动走了过来,伸出援手。
陆离站直了起来,笑呵呵地调侃到,“你要知道,对于一位想要做日光浴的人来说,你的准备着实有些不足。”然后,陆离就和泰勒一起,把收割下来的薰衣草全部都放在了推车上。
杰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肤,每一寸都清晰地写着“宅男”的光辉,这让他看起来与周围越发格格不入起来。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可能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待在室内才是他最习惯、最熟悉的度假方式;但今天……
杰米尝试地超前走了两步,却完全无所适从,田地真的不是他熟悉的领域。踌躇了片刻,他最后走向了旁边的推车,看着刚刚摆放上来的薰衣草,那浓郁的紫色在指尖底下氤氲,散发着太阳的干燥和炙热,汹涌的香气在鼻翼底下萦绕,甚至有些冲了,让鼻子开始发痒。
在意识到之前,杰米就伸手摸了摸那薰衣草,没有想象中那么干燥,还有一些湿润的触感,似乎早晨的露水还没有来得及消散。不同于干花,甚至不同于纽约购买到的鲜花,手里的这些薰衣草,有着蓬勃的生命力,犹如一股电流般,在指尖窜动。
杰米直接就松开了手指。
“放心,它们不会咬人。”陆离调侃了一句,杰米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狼狈,于是收敛了笑容,轻轻咳嗽了两声,试图重新摆出正经而严肃的姿态。
没有想到,陆离和泰勒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双手伸进了口袋里,但随即又拿了出来。即使他们什么话都没说,但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此时杰米也意识到:他站在这片田地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无比狼狈了,就好像闯入了皇家舞会的丑小鸭。
这个想法让杰米试图放松一些。
但上帝知道,他居然已经忘记了如何放松——在工作的时候,他必须保持专业的姿态;在家里,他必须保持父亲和丈夫的姿态;在休闲时光,他必须保持精英阶层的姿态……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副面具,只是不同场合更换不同面具罢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记得自己真实的脸孔是怎么样的。
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恼羞成怒,看着眼前的陆离,还有泰勒,他就想要发火。他不喜欢这样的处境,失去控制的处境,陷入尴尬的处境,无所适从的处境。于是,他的防御机制,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谴责其他人,转移注意力。
但,陆离和泰勒没有停留,两个人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再次回到了薰衣草田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杰米再次被留在了旁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愤怒、羞愧、好奇、激动、忐忑,还是什么,混沌的情绪无法区分。
“爸,爸,你快过来看。”卡门一路小跑了过来,拉住了杰米的手掌,“这些全部都是安博割的,然后这些全部都是泰勒割的。”卡门在一堆一堆的薰衣草之间走动着,开始划分功劳。
“那你的呢?”杰米下意识地询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