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自古观星者,无不以蚩尤旗为大凶的兵家征兆,蚩尤旗现,乃是王者征伐四方,血光万里的乱象。
如今蚩尤旗再现,这是天象的意外,还是?
裴旻心底不知为何,莫名的沉重。
长安,兴庆宫。
李隆基让惊雷震醒,满头大汗,连内衣都湿透了,长长的喘着粗气。
“高将军……”
他惊魂未定的叫了一声。
高力士端着烛火来到了近处,弓着身子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隆基带着几分惧意的看了高力士一眼,说道:“朕梦见四郎了,他说他好寂寞,好孤独,要朕去陪他!”
高力士脸色微微一变。
李隆基口中的四郎,自然就是岐王李隆范。
这梦见李隆范本不奇怪,但这个时候梦见,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就在三个月前,岐王李隆范去世了,更巧的半个月前,李隆范唯一的儿子,李瑾也暴卒。
李隆基他们兄弟情深,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朝事都有些顾不上。
高力士宽慰道:“定是岐王向陛下无后,无人守孝,才会如此。只要命一王子过继岐王麾下,岐王有后,得后人守孝,岐王便不会寂寞孤独了。”
李隆基一脸认同,说道:“言之有理,此事是朕疏忽了。明日,明日就让五郎过继一子给四郎,为四郎守孝。”
高力士从一旁取过面巾,为李隆基擦拭脸颊上的汗水。
李隆基问道:“高将军,你说这世上要是真有长生不老药该多好。”
高力士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问道:“不如老奴去找罗公远、金刚三藏问问。”
李隆基摇了摇头,叹道:“莫要敷衍朕,这世间就没有长生不老药,朕又岂会不知。要是真有,这个天下只会有一个皇帝,那就是秦始皇,轮不到我李家。秦始皇、汉武帝,还有我朝太宗,哪一个不是宇内罕见的雄主,他们都求之不得。朕又岂能例外?只是一时感慨,有些体会到他们的想法,念头。”
他伸出自己的五指,翻了翻看了看,说道:“你想,伟大如他们,一样逃不过生老病死。这生命是何等的脆弱,不堪一击。”
高力士笑道:“陛下跟他们不一样,陛下是有福之人,受上天庇佑。”
李隆基笑道:“能够坐上这帝位,哪一个不是得上天庇佑,可又如何?天道无常,生命有限,说去就去。”
“陛下!”高力士直接跪伏在了地上道:“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岁,何必说这种不吉之言?”
“春秋鼎盛!”
李隆基念了一句,先将高力士扶起来,然后看着高高的苍穹吊顶,苦笑道:“其实朕原来也是这样想的,朕春秋鼎盛,正是当打之年。处理军政事务,即便是一天不合眼,一不觉得疲累。可自武婕妤去世,朕大病数月,昏昏沉沉将,才察觉朕这性命也如常人一样,不堪一击。而今四郎也去了,他又何尝不是春秋鼎盛?还有二哥,他去的最早,一样是春秋鼎盛。还有我那侄儿,他才十五岁,说去就去。”
“这春秋鼎盛不过是骗人的话……”李隆基有些长吁短叹,大感生命无常。
面对这生老病死,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高力士道:“陛下不比过于担心,不如明日将刘神威了;老神医请入宫来,让他给你讲讲长寿之道?陛下您想,刘神威的恩师是药王孙思邈,据说他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去世之前,牙齿都未脱落,名副其实的老神仙。刘神医今年也一百多了吧,老奴记得他是武德年间出生的,一百多岁了,一样的精神抖擞。”
李隆基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说道:“朕怎么将他给忘了,当初朕在生病的时候,他让朕要好好休息,不要过于操劳,报仇心情愉悦,有助于身体康复。朕依言而行,过来找找的康复了。明日高将军就给朕将请来,朕要听听,他的长生之道。”
高力士给李隆基整了整被褥,说道:“那陛下先行睡吧,老奴就在屋外,有事叫老奴。”
“好!”李隆基正想躺下,觉得有些口渴,又让高力士去倒杯水来。
正在这当头,前线急报传入宫中。
这军情关乎一切,即便是深夜,李隆基睡去的时候,一样要传达。
何况李隆基还是醒着的。
“如何?是捷报?还是……”
李隆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与军事一方,李隆基向来以裴旻的意见为上。
一方面是裴旻那鹰派的风格,深对他心思,另一方面就是裴旻在军事上确实有着非凡的能耐。
开元朝有今日之盛,文治一道,姚崇、宋璟,功不可没,然武事方面,却由裴旻在主导。尽管薛讷、张守珪、杨思勖这些人同样的表现出众,但远无法跟裴旻想比。
南征是第一次,李隆基否决裴旻的意见,坚持出击。
固然双方实力悬殊,李隆基心底依旧有着小小的不安。
“大捷!”
传令兵毫不犹豫的高声叫喝。
高力士也在一旁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朝对外征战,再一次取得了胜利……大唐万胜!”
他一边欢呼着,一边大步上前,将大捷的战报取来,快步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睡意全无,欣喜若狂的打开了捷报,只见捷报上慷慨激昂的写着南征大军的战绩。
开元十五年,四月三日。
大军南下进入南诏地界,先锋军见南诏军营盘守卫不严、士气低落,军中参谋鲜于仲通提议夜袭,于是不等主力不对赶到直接发动奇袭,破南诏军三十余屯,斩首三千。
四月四日,两军对阵,鲜于仲通命将士将三千首级列于阵前,南诏大将见之胆寒,临阵脱逃。
唐军大获全胜。
四月六日……
四月十日……
四月十五日,唐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不可挡,一口气打到了苍山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