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院士却不等凌然说话,先嘟囔道“怎么说,我也是个院士嘛。想当年,在边疆探矿,我一年零八个月没回家,老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全靠街坊邻居帮忙,孩子家家的胡闹,被隔壁家孩子打的鼻青脸肿,我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不能因为小孩子的事,没了人家帮忙一年多的功劳”
祝同益叹口气。
杜院士却是绷不住了,眼望着前方,声音低沉的像是自言自语
“找铀矿我也是去了的。大家都是吃满了辐射就换班的,有换不过来的时候,我也是发扬了风格的”
“大雪山,我去了,戈壁滩,我也去了,到了要去格尔木搞普查的时候,我也没有往后缩”
“那次矿难,我们队死了两个人,那都是多少年的好兄弟了”
祝院士听不下去了,心里被抓着似的,低声道“老杜,过去的事了”
“过去,我是有功劳的”杜院士咬紧牙关,道“我不想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手术台上,我知道,我知道凌医生的技术好,凌医生的时间金贵,但我今天就想有个特权,有一天的特权都不行吗”
“行。”凌然的声音平静,不高不低。
“行行”杜院士愣了愣,脸上露出发泄后的红润,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又咽了口唾沫,舒缓了一下因为发泄情绪而肌肉紧张的喉咙,才露出些微的笑容来,道“我就知道,新时代的年轻人,不像是你们这些老家伙似的不近人情。”
祝院士哭笑不得的看看杜院士,倒没有笑话的意思,更多的是内心的感慨居多。
生病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或许是人类最私人的体验之一了,即使人前显赫,到了生病的时候,到了生命迈向终结的时候,依旧很难淡然处之。
文治武功若秦始皇,依然要寻长生不老丹,岁月静好若张爱玲,缠绵病榻就难言潇洒。
“去哪里”凌然的问话,打断了祝院士的思绪。
“现在就走”杜院士本人竟是觉得有些突然。
“等一个小时,刚才的病人苏醒以后,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走了。”
“好好好,我打个电话安排。”杜院士开心起来,像是真的沾到了什么便宜似的。
左慈典这时快步而来,身后跟着田柒。
说是跟着,实际更像是左慈典在前面引路,仿佛客栈伙计似的。
左慈典是甘之如饴,以前在镇卫生院的时候,来个坐奥迪的都要小心伺候着,现在得要坐直升飞机的才需如此,自家的待遇不知道升格了多少线,他是很知足的。
田柒穿着白色的裙子,越过两名院士,到了凌然跟前,跟凌然打了声招呼。
凌然点了点头,面容略微严肃。
田柒轻低头,微微的晃动自己的裙子,看着裙摆撞到凌然的裤腿,她脸上的笑容略略有些红,像是白色月季染了一抹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