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很惊奇,最初惊奇于他们巧妙的犯罪手法,简单有效而且直接;之后惊奇于他们严密的组织,居然能长达两年没有犯案………当时我就想,这应该是一个相当精通犯罪的人设计的,不但精通犯罪,而且精通警务内的流程,因为他们成功地躲过了所有警务的通常排查。特别是五原,居然还营造了一个安全屋的方式躲开侦察视线……方式高明得我都怀疑不是劫匪,整个是专业犯罪组织啊。”
“呵呵,评价这么高啊,谢谢了。”
“我们追了几个地方,追到深港,即便是所有嫌疑人都露面了,我仍然找不出这个可能设计出这样犯罪手法的人来,直到你出现,让我眼前一亮……你虽然在经侦局,可在刑事侦查学院上学,却是刑警专业,在基层当过四年刑警,对吗?”
“看来,还是同行了解同行啊?”
“我在这个领域不如你。你设计得很巧妙,借这些匪夷所思的抢劫案,通过赌池洗钱,然后把警方的视线逐步转移到网络赌博上,又蓄意制造地下世界的团伙内讧,用了两年的时间,积蓄势力最终对蓝湛一致命一击………温澜挨的那一刀,也是个苦肉计吧,应该是他和崩牙佬之间有点密谋,崩牙佬出面砍人,目的是为了断掉蓝湛一的两个手足,温澜怕引起怀疑,故意挨了一刀……我遇到她是个巧合,而那件事,绝对不是巧合。我在温泉会所,找到她和崩牙佬事前见面的监控,很不幸,那天你也在其中,精妙地化过妆,和这张脸差不多啊。”
“好像只能证明温澜参与。我化妆不算违法吧?”
“你这人真没意思了,温澜说过,有人比蓝爷强一千倍、一万倍,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像个小女孩那么崇拜,我想,她心里一定有真爱,否则不会活得那么朝气蓬勃……我想,你们一定在一起已经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你们一起预谋,借崩牙佬断了蓝湛一的手足,又借蓝湛一的手,灭了崩牙佬,然后趁着青黄不接的混乱,再挑起刘玉明反水,反水的消息估计温澜提前通知了蓝湛一,然后再坐视他们俩斗………最终的目的是,你们借着这次混乱对参加车展经销商动手,抢一笔远走高飞,对吗?”
“这是她告诉你的?”
说到此处时,连阳微微动容,因为这事,只有他和温澜知道,他似乎不相信,似乎在怀疑,是温澜吐露了消息。
“你这样问,我就确定了。密谋应该是,不断制造紧张事件,制造乱局,逼蓝湛一不得不走撤庄这条路,然后在撤庄的时候,把蓝湛一捅给警察……撤庄肯定引起混乱,撤庄和车赛的同时,两场混乱足以牵制到大部分警力,然后你们就悄无声息下手,得手后迅速撤离,对吗?”余罪道,原剧本应该是这样设计的。
“对。不过不全对。”连阳惊讶地看着余罪,吐了个字。
“不全对的在于,你在算计蓝湛一的同时,把温澜也算计进去了……她仅仅想让蓝湛一身败名裂,坐一辈子监狱,而你,不但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的钱,我想在原来的预谋中,你应该是负责让警察找到网赌窝点,进而钉死蓝湛一,但你没有,你灭了网赌窝点的古少棠,灭他之前,逼他转走了赌池的所有资金。这样做,你知道后果很严重,丢了赌池的非法资金,而且在警察的眼皮子下杀人,马上会引起轩然大波,肯定会对所有的涉案人进行深挖,而且那个时候,会控制所有交通要道和出口,恐怕就你也插翅难逃。”
余罪说着,说着他刚刚想通了的事,这些匪夷所思的事,设计者就坐在他身边,居然平静到不动声色,让他心里觉得很是怪异,似乎这家伙,有所恃仗!
此时,出口门开,排队的旅客已经准备登机了,连阳似乎没有准备走,他笑着道:“继续啊,猜得很准。不愧是刑警,我在你这么大的时间,眼界没有这么高。”
“接下来就简单了,温澜、尹天宝这伙子抢劫,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已经捅到了多大,你做完这些事,还准备组织他们抢劫,对吗?温澜在车展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你的………我相信你在警察的队伍里一定有眼睛,能看到一举一动,于是你选择在抢劫结束的时候,把他们扔出去替罪,当警察咬上他们时,按照正常的追捕方式,一定会动用大部分警力,特别是这个车展,警力捉襟见肘的时候,这样一个连环的案子,警方一定会倾尽全力,把他们缉捕归案………而在调配的时候,所有眼光都盯着这起抢劫案,港口,码头,机场,大部分驻守的警力就放开了,也就给你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出走机会,等警察发现方向不对,你已经站境外了,是吗?”余罪道,他在想,此案所有的人都够可怜,蓝湛一众判亲离,温澜掉进了陷阱,那些作案的恐怕都已经被抓捕了,唯一不可怜的,是这位幕后操纵的黑手。
“精彩,非常精彩。”连阳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又挽惜地道着:“你好像漏了件事。”
“什么事?”余罪问。
“你的事。”连阳道。
“追杀我?可惜,那俩不够看,估计现在仓皇逃命了。”余罪不屑地道。看看连阳平静的表情实在让他不爽,他刺激道:“连科长,你够拽啊,作的这些事,够得着抢毙几回了。真难得,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紧张?呵呵……咱们当过刑警的,心理素质都比较好。”连阳淡淡地道了句,看着排队登机的队伍已经过了一半,他抿抿嘴,像在思索着脱身之策。
“那内疚感总有点吧?我相信温澜心里还有着一块圣地,可能是她从来没有得到的爱情,因为爱,她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你了……那样的人,能躬身给一个男人下厨做饭,真是无法想像啊。她不缺钱,你利用了她对蓝湛一的恨和对你的爱,操纵着他们这些人为你拼命,哎……”余罪道,眼前掠过一个倩影,有点为她不值了。
“她……是蓝湛一包养的情妇,也是蓝湛一打通一些关系的性贿赂,我和她,一直就是交易……不过她仍然是个好女人,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连阳道,脸上显得僵硬,目光稍稍呆滞了一下。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点后悔?”余罪挖苦道。
“这条不归路,有后怕,没后悔。”连阳道,眼睛时闪过一丝不屑。
“好,那就为做过事负责吧。”余罪防备着,队伍已经走完了,广播里开始叫着没到场的旅客。有王海军的名字,他看了看连阳,谑笑着问:“机关算尽,把自己算住了吧?这个谁也没武器地方,成了你的绝地啊。”
“呵呵……那我来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怎么样?你这些不足以说服我跟你走,我来说服你,放我走怎么样?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连阳笑着,站起身来了,余罪防备着,挡在他面前。笑着道:“对于拿不走的钱我没兴趣,可对于向过开过枪的人,我很有兴趣还回去。”
不料他没有什么动作,连阳很文雅地笑了笑,只是从包里掏出来了一部手机,摁着键,递给余罪道:“我把她给你,换我安全登机。没错,抢劫的总指挥是我,在开始前我画蛇添了个足,办了这么一件事………她被注射了神经毒素,正躺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这位女士告诉我们你是警察,所以得到了特殊优待。温澜的本来还有出走机会的,不过很可惜,被你盯上了。我撂不撂她,都是迟早的事。”
余罪惊得手抖了一下,居然是栗雅芳,平躺在地上,一只手正向她胳膊的静脉里注射什么。她惊恐地大眼格外清楚,嘴被捂着。
余罪一惊,张嘴合也不拢了,瞪了连阳一眼道着:“你在危言耸听?”
“你爱信不信,刘变态的研究成果,根据剂量的不同,会对人的意识造成一定损害,微量的效果你应该见过,一周后清醒意识都模糊,这位知道你是五原市刑警栗小姐,被注射了,在十四点以前不注射血清稀释毒素的话,等醒来就成植物人了……是你害的。”连阳道,抿抿嘴,给了一个狠辣的笑容。
“这姓栗就他妈个二逼货,你拿她吓唬我?抓了你,照样能逼问出来。”余罪一把拉住了要走的连阳,咬牙切齿,两眼喷火地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这个份量足够了,我会在飞机起飞的最后一刻,把位置发到这部手机上,怎么样?成交吗?”连阳挑恤地眼神道,又笑着加着料道:“而且告诉你,解毒的程序,那帮庸医可不一定知道这是注射的什么东西啊。”
“她肯定还在酒店,你们没有时间转移她。”余罪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是吗,也许没有,可也许有,转移到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错一个房间,可就不好找了……我敢赌,你敢赌吗?”连阳笑着问已经有点失控的余罪,这一记在他看来是致命的。
余罪愣了,刚刚的得意之情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个即将逍遥法外的嫌疑人,一个与此事无关的普通人,取舍之间,只能让他犹豫不决。
最后一遍广播响起的时候,连阳咬着牙,眼睛阴狠地闪着:“要么我走,要么你和她都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就一个人,警力刚刚调走,最快的赶来需要四十分钟,即便你从见到我已经报上去了,那官僚机关没有几个小时根本协调不通……让开。”
“那你,你他妈说话得算话。”余罪口气软了。
“你没资格提条件。”连阳一抽,余罪终于松手了,他像无计可施一般,咬牙切齿地瞪着,连阳笑了笑,走了几步,回头看余罪忿然不已的眼神时,笑着道:“知道一个警察最悲哀是什么吗?”
余罪瞪着眼,没回答。
“是总想着拯救这个世界,到最后却背负满身罪孽……呵呵……哈哈……”
他像神经质一般笑着,几次回头,几乎笑出了泪水,直奔候机口,最后的旅客,踏上了出逃的行程。
短信,在十分钟后准时回来了,随着航班轰鸣着飞向天空,余罪一看,疯也似地往外跑,边跑边联系着支援组的队友,指定着方位,却救那位钱还还没还清的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