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追问几句,她终于把这个“谁”揭露出来。我和郝淑雯早就怀疑刘峰爱她,那么多甜饼还不足以证实这怀疑一听刘峰的名字,我们都笑了,嘻哈着说:丁丁你他妈的也太抠了,能让医生和干事爱,就该让各行各业的男人爱嘛怎么就不能让刘峰爱一爱呢未必人家就只能对你对所有人做好人好事,不允许人家对自己也做件好人好事他爱上的哪个女人,那女人就该为他做件好人好事丁丁的回答让我们更晕,她说刘峰怎么可以爱她,刘峰就不应该有这种脏脑筋。小郝从床上跳下来,直直地矗立在丁丁床前,叉着腰,俯视丁丁的脸。
郝淑雯说:“怎么脏了”
林丁丁说不出来。
郝淑雯又逼一句:“干事和参谋爱得,人家刘峰就爱不得”
林丁丁嘟哝说:“他就爱不得。”
“为啥”
林丁丁还是说不出来,脸上和眼睛里的表达我多年后试着诠释:受了奇耻大辱的委屈也不对,好像还有是一种幻灭:你一直以为他是圣人,原来圣人一直惦记你呢像所有男人一样,惦记的也是那点儿东西试想,假如耶稣惦记上你了,惦记了你好几年,像所有男人那样打你身体的主意,你恐惧不恐惧,恶心不恶心他干尽好事,占尽美德,一点儿人间烟火味也没有,结果呢,他突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了,一直没得手,现在可算得手了一九七七年那个夏夜我还诠释不出丁丁眼睛里那种复杂和混乱,现在我认为我的诠释基本是准确的。她感到惊怵,幻灭,恶心,辜负
矗立在她床前的郝淑雯为刘峰十分的不平,她突然低沉的嗓音里有种威胁:“刘峰怎么了哪点配不上你”
“跟配得上配不上没关系啊”丁丁说,“这都满拧了”她的上海口音说北京话,非常好玩儿。她要不是想拼死解释自己,不会急出北京话来的。
我也觉得满拧。这是个成长了好几年已经长得巨大的误会。丁丁说不好是怎么个误会。我能模糊意识到,可又排列不出语言来。曾经大家认为我思想意识不好,那之后一直没断过人对我的思想意识咬耳朵,可是一般思想意识有问题的人,都是比较复杂敏感的,所以我能意识到林丁丁的委屈和幻灭。
“人家不瘸不瞎的,是矮了点儿,也不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