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回意识的青衣蛇男竖瞳里不掩惊骇,他咳着血,被周遭功德困得死死的,怎么都冲不出束缚他的牢笼。
他冲苏苒之喊“别去听那疯婆娘说话,她要替命”
然后话音刚落,青衣蛇男的瞳孔又变得全黑――这是他将自己炼制为长甲犬的后遗症。
丧失理智,心存只余杀戮。
跟秦无困在一起的四位仙家见假兆恩居然直呼王母为疯婆娘,手都忍不住抖了抖,但以他们的涵养,终究做不出骂街的事情。
王母将曹子年和陈若沁悬于鼎上,发丝散乱,头上的发簪珠钗全都散了。
打眼一看,确实也不算辱没了青衣蛇男的称呼。
但王母已经无暇顾及他那边,只是对苏苒之说“他身上牵连着大道仙途的命脉,如果他死在瑶池水中,里面所提到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无主、无神之物,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大人,这时候,你该做出选择。”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曹子年和陈若沁死了,那么功德之笔曾写出的跟曹子年和陈若沁关系紧密的人都会跟着他一起死。
包括天问长诸位长老和师兄弟,甚至还包括大安国那位皇帝。
王母将选择的机会抛给苏苒之――救,还是不救
这会儿的场景跟当初苏苒之困住王母等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当时是苏苒之逼着王母做出抉择,而现在,则是王母逼着她做决定。
王母站在高处看苏苒之。
她以前很不喜欢苏苒之那种淡然的目光,只感觉自己跟苏苒之对视时,平白好像矮了一头一样。
因此,她想着等自己身在高处,便可以俯视苏苒之。
好不容易这辈子有机会做一回,却不料她依然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低位。
原来,气势的高低跟盛气凌人与否无关,跟个子高低、所站高矮也无关。那是源于本心而生出的气场。
苏苒之的眉眼始终是舒和的,即便到这时候也依然没有歇斯底里、战战兢兢。
她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
刚刚还想要见血的钝剑这会儿却有些不情不愿,好像跟青衣蛇男站在了统一战线一样。
――他们都知道王母要让苏苒之去替命,都不想让苏苒之救曹子年和陈若沁。
秦无看着她往前走,再联系着刚刚青衣蛇男清醒时候说过的话,这会儿心都要悬在了嗓子眼儿。
秦无承认,在厚爱天下苍生这方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苒苒产生丝毫默契。
这人是真的会仗着自己不会真的完全消散,就罔顾生命安危于不顾
秦无若是要强行动用魔气,冲破功德桎梏,出手阻拦苒苒也未尝不可。
但此刻,他只感觉自己体内的魔气与苒苒的清气好像共鸣了一下。
这一点共鸣让秦无陡然安静下来,那共鸣的余韵在他心中将散未散,好像在一点点的安抚他,告诉他苏苒之心里有数。
虽然苏苒之的有数经常让秦无不敢苟同。
但他还是选择在这关键时候相信苒苒。
即便曾经遍体鳞伤,但秦无对苏苒之的信任依然坚不可摧。
苏苒之仅仅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出曹子年和陈若沁脸上的惊慌。
曹子年还好一点,他到底年纪不小,而且被王母抓来之前刚刚稳固过道心――他不求显贵、不求荣华,跟着师父和师弟常伴青灯古佛,便为圆满。
他不怕死。
但陈若沁只比苏苒之这辈子的年纪大稍微那么一点,她从小被天问长诸位长老师兄们宠着长大,还从未独自一人面对过危险。骤然看到那半蛇半人的怪物厮杀,要不是王母用神力缚着她,指不定真的会被吓到尿裤子。
陈若沁这回受了很大折腾,几乎是吓晕、惊醒、吓晕来回往复循环。
这会儿再次醒来,骤然看到苏苒之那张不惊不喜的脸,恍惚的以为自己在梦中。
按理说,苏苒之跟陈若沁见面次数有限,又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陈若沁应该早不记得苏苒之了。但当年那个一剑刺向她大师兄,又接连打败外门炼体弟子的苏苒之实在给陈若沁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更别提比武大赛后,盛传李长老要收苏苒之为弟子。那更是让从小得到独宠的陈若沁害怕又嫉妒。
因此,就算是过了四年,陈若沁再见到苏苒之这张脸,只是稍微恍惚了片刻,当年的记忆便宛若潮水一般涌上来。
只是在此刻,陈若沁再看苏苒之,已经生不起一点嫉妒的心思了。
才四年,苏苒之好像已经脱胎换骨,彻底成了她再也攀比不了的存在。
王母见苏苒之迟迟没有动作,顶着杂乱的发丝,突然做出了翻掌的动作。
而被她所控的曹子年和陈若沁随着这个动作,也倏然翻身,从仰躺的姿态变成平视鼎中之水。
那小鼎外表看着小巧精致,但人若浮在上面,就发现这鼎别有洞天――只感觉自己像是出现在一处巨大的湖面上,一眼望不到边际。
王母不知何时解开了限制两人说话的术法,陈若沁的惊叫声险些刺穿大殿。
“啊啊啊――这是哪里放我回家,我要回家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回家啊”
算算年纪,陈若沁也才比苏苒之大了一岁,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本性中的天真无邪尚且未曾消弭。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第一反应居然是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而曹子年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他喉结颤抖着,涩滞的开口“我我从小就身处诡谲的阴谋中,步步按着天命要求长大,但天资实在愚钝,耗费师父无数心血。今生无以为报,还望来生给师父做马牛,结草衔环报师父大恩。”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能不能传到师父耳中,继续艰难地说“还有小师弟,希望他能平安长大,渡苦渡难,成为一代高僧。”
曹子年的眼泪滴在水面上,荡漾开一圈涟漪,他闭了闭眼,睫毛全湿了。
他说“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不足以成为诸位仙长较量的筹码――我,先行一步。”
说着,他重重地咬向自己的舌头。
王母没料到被她选中的曹子年居然还有这等心性,反应慢了一步,让曹子年还真咬了下去。
但他依然没死成――有王母在,他死不了。
王母抬眸看着苏苒之,她虽然不曾真正了解过曹子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也始料未及。
但她清楚的知道,苏苒之大人最是心软,别说曹子年的死会牵连无数人,单单说曹子年这一个人,苏苒之也会出手相救。
总之,让曹子年替苏苒之之命这件事,王母坚信自己一定能做成。
――只需要苏苒之在曹子年和陈若沁身边三尺之内,她就能施展完替命之术
而听完曹子年的话,苏苒之果真像动了恻隐之心一般,再次往前走了几步。
王母心中一喜,手上便开始掐法诀。
秦无尚且因为苏苒之的安抚还能定得住,但苏苒之手中的钝剑居然不由分说的直接斩向曹子年。
――只要曹子年死了,所谓的替命便不可能施行。
那钝剑带着所向披靡的剑气,自主的离开苏苒之的手,无视王母宫殿内的重重功德阻碍,径直劈向曹子年的后颈
王母瞳孔猛缩,她手上的法诀再快也快不及这钝剑,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苏苒之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位心怀天下,为了苍生不惜牺牲自己的大人怎么会罔顾成百上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曹子年背后没长眼睛,他只能从清澈的水面上看到自己脖子上那反光的东西――好像是一柄剑,又像是一把刀。
这是直接要斩他脑袋了吗
紧接着,曹子年看到自己的断发一簇簇落向水面。他后颈一片冰凉,好像有血流下,又好像没有。
纵然之前口中说自己从容赴死,但当死亡气息全然笼罩的时候,曹子年还是害怕到颤抖。
他同时也看到了身边那个姑娘倒映在水中惊恐的表情。
恐惧在蔓延。
极度紧张之下,曹子年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住,死亡的气息兜头罩住了他,他甚至感觉浑身一轻,好像灵魂在升空。
这时候的曹子年已经无暇去注意那钝剑被一支似石非石的笔拦住,再也斩不下一分。
苏苒之一抬脚,下一刻便出现在王母面前,她并没有对王母出手,而是握住了这擅自脱离主人之手的钝剑。
“天道,”苏苒之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一句话石破天惊,宛若炸雷一般响彻在包括王母在内的殿内众人耳边。
天道天道是那把剑吗那不是苏苒之大人的本命法宝吗
秦无则迅速想通一切,再看向王母时,眼神中带着微微不可言说的恍惚。
猜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猜错了始作俑者。
秦无是想明白了,但在场四位仙长和青衣蛇男都云里雾里。
――不是王母想要让这凡人替大人的命格,钝剑前去阻拦的吗
如果钝剑是天道,那岂不是代表天道是站在大人这边的。可怎么听大人的话,好像那天道才是始作俑者一样
苏苒之似乎是为了证实在场众人的发现,她轻描淡写的补充一句“你藏得很深。”
说完,也不等钝剑反应,苏苒之将其高高抛起,待钝剑下落的时候,右手是指和中指并拢,准确的点在钝剑一侧,将其中的天道碎片吸附出来。
王母大殿外的仙云不知何时变了颜色,整个天宫阴沉沉的,敞开的殿门外有响雷炸过。
王母则迅速看向那青衣蛇男,见蛇男也是一脸茫然,则迅速意识到,当初在桃园,青衣那句话不过是炸她而已。
青衣不是天道安排的人。
“这盛世会有,天下会太平,但你――还是保持没有意识的状态吧。”
话音刚落,苏苒之将双指上的天道意识抵在那雪亮的钝剑利刃上,同时一股带有强大威慑力的灭天之火从她指尖燃起,天道意识应声而碎。
清白交加的火苗裹挟着天道意识的碎片,缓缓悬于空中。
里面传出天道痛苦的哀嚎声。
“你你怎么会拥有混沌业火怎么可能”
不等苏苒之回答,天道意识继续说,“你不过是混沌的一部分,是组成混沌的清气化身。你怎么会拥有混沌业火”
苏苒之看着那意识在一点点消融,着实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天道这一句彻底点醒了王母。
她目光从混沌业火包裹着的天道意识移向秦无,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震惊――秦无果然是那形成混沌的魔气,可他怎么会这么弱
王母其实早在苏苒之带秦无回来时,就猜测过那个弱小魔气少年的身份。
她也不是没想过魔气化身,但秦无是在太弱了,学习术法又笨得可以。如果他真是可以化为混沌的存在,怎么会弱小到这种地步
不过,现在既然苏苒之能凝出混沌业火,直接焚烧天道意识,那么秦无的身份定然是魔气化身。
幸好天道意识也没纠缠这个话题,又说“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啊苏苒之,天地间就是因为多出你这个变数,才会清气和魔气失衡,才会有数万年前的三界崩塌啊只有你身死道消,重归于混沌,天下才能太平”
“放屁”王母这声让在场诸位仙家,包括青衣蛇男在内都愣住。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王母吗
她吊起眉梢,瞪着那火中快要焚烧殆尽的天道意识,说“就是大人在支撑着整个天地,大人要是没了,天地就重归混沌,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道意识被王母这句给骂懵了。
王母很少叫苏苒之大人。
主要是曾经的苏苒之自己不在乎称呼,王母为了在众仙面前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权柄,都是直接叫苏苒之苒苒的。
现在,王母当着众人面,直呼苏苒之为大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天道思忖着王母说过的话,不禁一阵阵后怕。
数万年前三界崩塌,天道跟苏苒之一起抵抗那失衡的魔气,因此机缘巧合下诞生出意识,被苏苒之收于钝剑之内调养生息。
按理说,天道只有意志,除恶扬善,维护因果轮回。
意识则代表着天道诞生了自己的思想,对事物有了自己的理解。
结果他就理解错了。
王母还不解气“堂堂天道,居然还不如我一个飞升上来的凡人了解得多。天地间的功德、灵气皆源自于清气,大人要是彻底没了,天地间万事万物就是真的不存在了。你经历了三界崩塌,你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吗”
这也是王母见苏苒之陨落后,才彻底意识到的事情。
那一场天灾是不可避免的,其结局苏苒之也早就预见到了。只是她还心存一线希望,想让王母众人等一起对抗那崩塌的三界。
王母听苏苒之讲完必定结果后,怎么都不想英勇献身。
她知道,苏苒之不会真的消亡,可她会啊。她还想活,她仙骨没了,就真的没了。
天庭上的大人是铁打的,而王母和众仙班却可以轮流坐。
因此,王母当初劝解苏苒之“苒苒,这是轮回,是必定的。我们还是要先保全自己,才能建下一个天庭。”
也正是因为苏苒之不会真的死,所以她的清气才能支撑到世间重归正常。
才能等到天道在重灾中重新恢复。
而天道却以为只要苏苒之化解周身清气,魂归天地,便能与那灭世的魔气互相平衡,天地也更加稳固。
――然而,实际上,若是支撑天地的清气不存,那么清气确实可以跟魔气平衡,但也只是重归于混沌罢了。
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在混沌中生存。
天道意识被王母这么一说,周遭被业火烤得不断融化,而他自己却仿佛在淌着冷汗。
他谋划了数万年,居然差点将天地都谋划没了
如此一想,天道意识彻底放弃抵抗,被那混沌业火焚烧成一片虚无。
苏苒之说得没错,天道不需要有意识存在。
门外电闪雷鸣的愈发强烈。
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王母则看着苏苒之随手就能凝出的混沌业火,微微后退一步――她现在才恍然意识到,混沌中的清气化身,就算是天道都不能奈何分毫,根本用不上她所谓的帮忙。
而且,她画蛇添足所写的大道仙途一书,好像纯粹是在帮倒忙。
苏苒之在混沌业火焚烧完天道意识后,将其余韵轻轻燎过曹子年和陈若沁,焚去他们身上被王母用功德之笔强加的气运。让他们彻底回归自己原有的生命轨迹。
以后他们再出事,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死活。
“除去他们对天宫的记忆,送他们回去。”苏苒之对王母微微颔首,然后抬手一挥,殿外乌云散尽,明媚的阳光和袅袅仙乐再次传入。
王母见苏苒之并没有提她做过的蠢事,但看着耗费自己大部分精力才搞来的曹子年和陈若沁,还是忍不住一阵阵脸红。
她赶紧按照苏苒之的吩咐送两人回去了。
以王母的修为,强行使用功德之力将所有人困住,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
如今时间已过,王母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而大殿内其他仙长和青衣蛇男皆可自在行动。
青衣蛇男早在听到混沌业火时,双眸就恢复清明。
因为秦无将他小主人的前世今生用魔气传入他识海――他的小主人虽然身负仙骨,但其上辈子是凡人,因此,仙骨被毁后,小主人会重入六道轮回。这回便是人的身份了。
王母当年确实不仁不义,犯下大错,但其实不论她吩不吩咐用仙人之骨阻挡魔气,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三界彻底崩塌。
所以,就算没有王母的命令,青衣蛇男小主人的仙骨依然会尽碎。
青衣蛇男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独活下来的念头,才一直将道貌岸然的王母视作敌人,想要拉她一起死。
如今青衣蛇男见小主人没死,他自己也不想着同归于尽了,他要去找小主人
青衣蛇男偃旗息鼓后,在场四位仙家却看看苏苒之,又看看王母,对其中弯弯绕绕还云里雾里。
天道已经诞生出意识,他一直在谋划着要等大人修为恢复后,杀了她
这是为什么
这其实不难想,毕竟苏苒之若是身为凡人,死了还能再入轮回,是不可能彻底消亡的。
只有在她修为恢复,重归天庭后,使用她的本命法宝钝剑,将其一剑穿心,才能彻底杀了她。
因此,天道意识才会附着于钝剑之上,等待时机成熟。
而王母的所作所为就更好想了。
三界崩塌时,王母意识到苏苒之存活下来的重要性,曾自己下凡去找她。
却不料先感知到了钝剑上天道意识的想法。
王母的飞升都算是天道的恩赐,她无法跟天道意识做对,只能偷偷摸摸找了功德之笔,编造了一个替命的故事。
到时候天道就算要杀,也只能杀曹子年和陈若沁。
总而言之,王母是想要让曹子年和陈若沁代替苏苒之被天道杀死。
但是又因为替命也只能替一部分,替不完全。
尤其是苏苒之这种混沌中的存在,曹子年就算是修百世功德都比不上,那么就代表真正的苏苒之还活着,只是修为再也不能恢复巅峰。
那么天地依然不会重归混沌。
而且这还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做法――苏苒之再也回归不了天庭,她王母就是天下共主。
王母有千万种办法可以提前戳破天道意识的盘算,告诉苏苒之真相。
但她却没有,她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真可谓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小算盘。
偏偏还都举了一面大旗――为了苍生。
王母送走曹子年和陈若沁后,不敢再去看苏苒之的双眸,掌握了混沌业火的大人让她彻底失去嫉妒的心思。
她说“大人,您、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发现天道才是始作俑者的
苏苒之双眸的神色依然清清淡淡,就像天地间的一缕风。
她说“一个时辰前。”
桃枝传给她的记忆中有一段王母和假兆恩的对话――
“她的命不可逆、不可转,无人可替。”
王母反问“你到底知道什么”
王母以为假兆恩知道自己在真正谋划,而假兆恩却只知道武道长告诉他的曹子年替命之事。
正是因为王母反应过激,才给了苏苒之怀疑和深究的想法。
这么顺藤摸瓜摸索下去,一条藤上的无数个大倭瓜都被拉扯出来。
先是曹子年的身份,出生那天有人用剑血洗了他家,想要除掉他。这是在根本上断绝王母的安排。
那应该是天道做的事。
既然如此,天道在人间应该是有身体的。毕竟大道仙途中写过,曹子年的师父大和尚还跟那人交过手。
用剑,又是天道,而天道意识一直藏身于钝剑中。
苏苒之不难怀疑当初杀曹子年全家的是天道意识操纵的钝剑本身。
要不是大和尚赶到,那么王母处心积虑写得这本书恐怕也不会有问世机会。
但苏苒之的钝剑是她的老朋友,是她的本命法宝,不可能一直受天道操控。
因此,天道意识应该在干完一票后沉睡了很长世间。在此期间,钝剑是自己掌握了身体的。
那就是苏苒之的亲爹,苏长河本人。
其时间节点也完全对得上。
后来,亲爹让田慎宁为苏苒之写话本,助她了解天地间曾经发生的大事。
苏苒之记得田慎宁说过,那位前辈是让他在梦中亲身经历过种种大事,最后用自己的笔触描述出来。
而这个记录的能力,也只有既可以当钝剑,也可以当芴板的本命法宝能做到了。
至于那所谓的母亲,应该是功德之笔所化的长公主。
曹子年曾见到与长公主长相相似的昭乐郡主便脱口而出娘,不是他想攀亲,而是因为他是王母用功德之笔写下来的。
――这可不就是他娘吗
还有,长公主为什么活得不久,那应该是她本体被王母埋葬于天地间的不同地方,比五马分尸还惨,自然没有什么神力。那也就活不久。
苏苒之记得自己是在十六岁跟秦无重回商河镇,才找到的钝剑。
当时钝剑被封印于深潭中,要不是她闭目可见,可能还真的找不到。
苏苒之现在觉得这恐怕是亲爹钝剑有意为之,他自知天道意识休养生息后,自己无法压制,担心天道意识会给苏苒之穿心一剑。便想着自己连带着天道意识一起封印,再也不出现在天地间。
今日钝剑也是在天道意识操纵下,自主开刃,想要斩杀曹子年的。
可见亲爹的担心确实会发生。
哪想到钝剑作为苏苒之的本命法宝,她在冥冥中还是将其找回,日日背在身后。
不过,幸好想通了一切的苏苒之宛若醍醐灌顶,清气不断攀升,在天庭庞大功德的加持下,凝出了混沌业火,将天道意识一招毙命。
天道意识想要平定天下,除去苏苒之,用她的清气来安抚魔气;
而王母最初确实可能只是想要救下苏苒之,但这份心最后逐渐变化,她尝到了一个人作为天庭之主的甜头,后来便推波助澜想让苏苒之再也上不了天庭――这些事,至此终于全须全尾的解决了。
苏苒之用混沌业火焚烧殆尽本不该存在的天道意识,王母的罪责也自有天道审判――判她在六道中各轮回六百年,体味人间疾苦,磨砺本性。
至于那青衣蛇男,他残害无辜百姓,天道也会降下惩罚。
罚他成为淮明府河伯身前的小蛇,忘去所有前世,重新修炼,重新当蛇。
而他之所以会帮助苏苒之和秦无,使得蟠桃宴提前,这个是秦无给苏苒之说的“他能使用的那一部分魔气,来自于我。我当时怕他死了,才给他的。他担心蟠桃宴时机成熟,王母能不声不响的给我们替命,就提前了蟠桃宴,打王母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当时秦无为什么会救一条无关紧要的小蛇。
恐怕是他看到小蛇趴在小主人面前死都不肯走的样子,触动了心神吧。
至于武道长,他曾是真兆恩老君座下童子,他秉承了兆恩老君的风采,一直都在为天下太平而努力。
他也有个梦想――什么时候能找到老君,好好给在三界中保全了他的老君磕个头。
六重天的城隍爷们只感觉周遭暗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中间还隐隐伴随着电闪雷鸣。
不等他们疑惑天庭也有晚上吗,天地再次明亮起来,周遭的灵气、仙气和功德之气全都汇聚在一起,让鬼们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是舒畅的。
“天庭可真好。”
“不愧是神仙住的地方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不知何时走到肖隐元面前,老头子身上有淡淡清甜香味。
他想了想,伸手探入胸前,从那扁平的前胸里摸出一颗桃子“隐元仙君,该归位啦。”
这可是有上万年修为的桃子。
肖隐元旁边的长川府城隍爷不知道桃子金贵。
只是看得眼皮直跳,他心说您好歹装作从乾坤袋中取出来,都比从胸前取出来好啊。
不过长川府城隍爷震惊地发现,刚还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肖隐元居然泪流满面。
他指尖颤抖的接过这颗桃子,哽咽着说“大人,回来了”
苏苒之和秦无携手走近,笑道“当然回来了。”
然后她看向那从前胸摸桃子的老头,说“好啊,你有桃子先惦记着隐元,是吧”
好不容易化形的桃树被苏苒之这句玩笑话惊的老脸涨红,他将这数万年来攒下来的桃子尽数抖落出来。
身边不知不觉就堆成了桃山,清甜的味道让诸位城隍爷忘记去吸收那仙气,全看向这边。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来一句感慨“乖乖,天庭也太大方了啊”
苏苒之将桃树老爷子从桃山中拎出来,顺手拿了一个桃子给秦无,道“希望我们年年有桃吃。”
明媚的阳光下,一身劲装,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姑娘对黑衣青年笑。
“茶水怪伤感的,吃桃子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