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 张召在苏苒之和秦无的陪同下,提上灯笼绕着小院走了一圈。
这也是租房的规矩,一方面方便租客熟悉院内布局, 另一方面, 主人家也要讲些自己的忌讳。
比如有的主人家吃素, 见不得杀生得来的肉食, 那么便不允许租客在自家厨房做肉。
若是谈不拢那就好聚好散。
这种情况关乎信仰, 是一部分百姓的忌讳。
不过,张召掌柜暂时没什么忌讳,下午那会儿人牙坊的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不然也不会租给他们。
胖掌柜张召走在苏苒之和秦无旁边,心里莫名的压力很大。
可是说实在的, 苏、秦夫妻二人并未给他任何的压迫感。反倒十分谦和, 等张召说一些在他宅院内不许做的事情。
但张召脑袋像卡了壳一样, 事先准备的什么墙壁上不可乱画房间摆设布局不可大改夜香需日日让人来收,不可拖延全都忘了。
他嘴唇翕动, 缓缓喘出一口紧张的气。
胖掌柜下意识的擦擦额角缓解紧张,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租客中叫苏苒之的夫人提着灯笼照明, 秦无先生则拎着他带来的保温食盒。
三人偶尔走到路径细窄的地方, 秦无还会顺手为他和苏苒之分花拂柳
可张召心里就是紧绷着的, 这不是恐惧感。而是像像年幼时上学堂, 单独被先生叫起来背诵中庸, 整个私塾的同窗都抬头看他, 等他回答一样。
这是发自内心的紧张。
张召天生就不是考科举的料,不然后来也不会子承父业的继续开药膳坊。
四月的春夜已经不算凉, 张召甚至因为刚刚吃了药膳,浑身正在微微发汗。
霜白的月光像碎银一样落在地上。旁边偶尔出现一些虫鸣鸟叫,惬意无比。
苏苒之看出了张召的心神不宁, 温和笑道“张先生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夫妻二人初到京都,无甚好友,不会在此大摆宴席,款待众朋。不过,可能偶有一两朋友到来,会叙旧一番。”
她此话一出,张召空白一片的大脑好像突然鲜活起来,他顷刻间便记起来了自己准备好的话。
张召赶紧说“我信得过少侠们。”
他又擦了擦汗,道“不瞒您说,我这院子地段好,地方也大,当年我爹娘卖了一个铺面才买下来,留给我娶媳妇儿用的。但我现在高不成低不就,娶不上媳妇儿,这房子便搁置下来了。去年年底挂牌出租,租金高不说,还不能长租万一我有心悦的姑娘,就得在这里成亲。就造成有钱租的嫌弃来回搬家麻烦,不肯租的局面。您两位还是这里的第一任租客我、我”
张召又开始卡壳。
他其实很宝贝这座宅院,毕竟是拿来娶媳妇儿的,以后他爹娘、他媳妇儿孩子都要住在这里,肯定不希望租客破坏这里的布局。
可这宅子一直空着,还得定期雇人打扫看门,交宅税,这是一大笔开销。
张召得为娶媳妇儿攒钱,他娘才催他将宅子挂牌租。
恰好苏苒之和秦无只租一两个月,给钱也爽快,阴差阳错下居然成了这里的第一任住户。
张召最后还是将自己准备的各种要求说完了,其实无非就是得爱干净,不能破坏宅院。这些就算他不说,苏苒之和秦无也会遵守。
张召出门的时候,苏苒之眼皮微微跳动一下,在胖掌柜圆滚滚的身子下台阶的时候,苏苒之叫住他。
“张先生。”
张召手上拎着食盒,转过身来,一脸的憨厚。
苏苒之将手上灯笼也递给他“天色已晚,路上黑,张先生路上小心。”
张召原本想说从这里回家的路他已经很熟了,天色才擦黑,他走回去不碍事。
但他却鬼使神差的接下了,等走出老远,才想起来自己多拿了租客买的灯笼。
前面巷子漆黑,隐隐传来顽童的笑声。
张召当时吃药膳那发出来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凉飕飕地。
他站在巷子口,灯笼只能照亮他前方一尺,愈发显得前面黑得可怕。刚刚听到的顽童嬉闹声仿佛也不见了。
张召胆子不算大,他开始盘算着从正街绕路的可能性。
张召想,绕路走的话得多走小半个时辰,回家就太晚了。
“幸好苏夫人送了我灯笼。”他喃喃着,同时咬咬牙,加快步伐,想要快点穿过这条小巷子。
张召走了大概十来步,倏然间感觉背后被人拍了一巴掌。
他瞬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差大喊“壮士饶命”
紧接着,旁边有个声音传来“张掌柜,你怎么来这儿了,哎,这里有古怪,进来了就出不去。”
这声音很熟悉,张召拎起灯笼定睛一看,不是他药膳坊对面酒楼的大当家还能是谁
“马哥,吓死我了,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大晚上你来这儿干什么”张召其实跟马哥的妹妹算青梅竹马,但马哥的爹自己就是厨子,不想把闺女再嫁给厨子。就一直压着,不同意这门亲事。
马哥嗤笑一声“我还没问你大晚上来这儿干什么”
张召顺着马哥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窗户。
他说“我家那大院子租出去了,我给租客添个菜。”他拿起食盒给马哥看。
马哥见灯笼光晕笼罩下,张召一脸迷茫,想着他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便没再冷笑,只是道“这巷子好像有鬼打墙,出不去,你既然来了,咱们难兄难弟的,就在这里相伴一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