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灵渺寺击钟敲鼓、闭寺谢客。先前躲在树后偷看的小丫头也一路悄摸着回到靖安侯府,老老实实将所见所闻回禀给了明楚与柳姨娘。
明楚听罢,不齿道“今日见那沈玉,枉以为是个有几分血性敢拼敢杀的可塑之才,比他那只会吟什么酸诗的妹妹要高出不少,却不想也是个俗的,见着京里这些娇娇柔柔的女子就走不动道”
小丫头听着觉得有些不对。
吟酸诗,娇娇柔柔。
她忍不住偷觑了眼柳姨娘。
柳姨娘“”
明楚反应过来,忙解释“娘,我不是说你”
罢了。柳姨娘揉了揉额,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能把明楚宠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退下,又无奈道“楚楚,为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回到上京,很多事不比从前,不要得罪夫人,也不要去招惹明檀,你为何就是不听”
“我只不过叫人去寺里看了看,哪有招惹。再说了,又不是我让她这般不知检点的”明楚拍着桌子,不服气地起身。
“何为不知检点这话可不能去外头胡说”
“我知道我不过在自己院子里说说而已,回京之后您也太过谨慎了。”明楚每天被耳提面命,早已厌烦,“爹爹早就允过会为我寻门好亲,您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对着那裴氏做小伏低”
“我那是”
眼瞧着柳姨娘又要劝上一通大道理,明楚不耐烦听,拿了软鞭便径直离开院子。
“楚楚”
“你站住”
柳姨娘喊了两声,可没喊住。这性子,她捏着绣帕,眼底不由得浮出些许担忧神色。
日子一天天过着,除那日沈玉唐突之外,明檀在灵渺寺过得还算闲适清净。
然恶有恶报,她那前未婚夫梁子宣,这几日在府中可谓是焦头烂额。
其实梁子宣早在设计明檀落水失手之后,便知他母亲要送走珠儿,也知母亲不会让珠儿来抚养孩子,甚至还知道,他那娇娇弱弱的表妹,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再入他令国公府。
但他不知,他母亲竟要将珠儿随意塞给利州的一个庄头管事做填房这委实是过于荒唐了
兴许是出自男人对女人莫名的占有欲他可以不要,但绝不可以他不要了,却任由其他男人染指。本来因珠儿闹事搅黄婚约怒上心头的梁子宣,一听闹事缘由,再加上珠儿抱着孩子在他跟前梨花带雨哭了一通,那股子怒火全都转移到了管他多年,指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母亲李氏身上。
“母亲,珠儿为着我的前程都已经听您的话乖乖离开了,您为何对她如此狠毒还有檀妹妹,男人三妻四妾有几个庶子庶女本是常事,好生与她分说,她未必不肯接纳珠儿与敏哥儿若非您设计落水惹怒靖安侯府,好好一桩婚事何至于此”
“你这孽子现如今你是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你母亲身上吗”李氏怔了一瞬,回过神后气得心绞痛,再瞧见珠儿那娇娇怯怯的小家子作态,她抄起桌上茶碗便狠狠砸了过去,“为了这个贱人,你竟然用这般语气同我说话”
珠儿忙躲至梁子宣身后,嘤嘤哭泣。
“表妹莫怕”
梁子宣伸手护着珠儿,可心里头却远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镇定。
李氏积威多年,对她的服从与恐惧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一时半会很难克服。
这种本能梁子宣有,令国公也有。所以即便家中闹得如此难堪,令国公这一家之主也始终不闻不问,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他不愿管,也管不了。
可这世上祸事,从不是你不插手,就与你无关。
珠儿一事将家中闹得天翻地覆还没闹出个结果,没过两日,京中茶馆忽然间又流传起了他们令国公府的内宅密辛。
老令国公去世后,因老夫人健在,一直未曾分家。
老夫人偏爱长子,早年便逼着老令国公为无甚才德的现任令国公请封世子。
其实真论为官之能、处世之能,现任令国公远不如其二弟三弟,甚至都不如另两位庶出的弟弟。
如今五房划为二府并居,中有一扇月洞门相通,人多且杂,本就是一锅烂粥,便也酿出了不少烂事儿。
这回京中茶馆大肆传开的令国公府内宅密辛,五房愣是一房不缺,整整齐齐地烂到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