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15章 亘古(1 / 2)

判官 木苏里 2709 字 1天前

“哎”

松云山顶的浅池边, 大召托着脸坐在一块圆墩墩的石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小召蹲在她旁边,也跟着叹了一声。

她正捏着一根细长茅草, 拨弄着浅池里小王八的脑袋。这姑娘拨得特别讲究, 只逗弄其中一个,另一个是碰都不敢碰。

“别哎了,大清早这么一声接一声的,丧不丧啊。”老毛拢着袖子站在一边,睨着她俩,像个传统又讲究的长辈。

“这叫大清早”大召仰脸看了看天,望着快到头顶的太阳, 质问老毛。

“就是。”小召跟了一句,“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能叫大清早呢”

她们抱怨归抱怨, 声音却很小,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只能聚团说着悄悄话。

老毛转头朝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努了努嘴说“喏, 屋里那位说现在是大清早, 那就是大清早,要反驳你俩进去说。”

“他自己都起来多久了,还大清早。”大召老老实实垂下脑袋, 吸了吸鼻子道“一言堂。”

小召附和“指鹿为马。”

大召“黑白颠倒。”

小召“昏君。”

老毛“”

里头那位如果算昏君, 按照站位,他就是候在门外的大太监。

“去你们的。”老毛怼了那俩丫头一句。

当傀当得这么嚣张的也是少见,扎堆站在傀主门外说傀主坏话,好像傀主听不见似的。

也就仗着尘不到神仙脾气, 不跟她们计较。

有时候老毛都觉得尘不到没把他们当傀,不过也就是偶尔这么想想而已。不当傀当什么呢

好像也没别的参照。

“你可别玩了,一会儿弄出什么毛病来,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多年呢。”老毛看着小召手里的细茅草,又看看那个小王八,忍不住说“再说了,你认得准么,别逗错了。”

小召一听这话,草茎抖了抖,连忙住了手,小心翼翼捧着那小王八翻了个身。

外人从不知晓,松云山这两个宝贝小王八肚皮的软甲上是有字的,出自当年松云山另一个大宝贝之手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字不像后来那样锋利劲瘦,是带着几分稚气的工整。

老毛还记得当年闻时趁尘不到下山,把其中一只小王八捞起来,肚皮朝上摆在桌案上,握着笔恭恭敬敬在软甲上写了个“尘”字。并用乌漆漆的眼睛无声胁迫老毛,不准他告状。

就是那一次,老毛深切地意识到,闷不吭声的雪团子也是会皮的,是那种冷不丁来一下的皮,而且只冲着尘不到。

那次小王八事件的结果老毛也记得十分清楚

尘不到回山后,当天就发现了小王八肚皮上的字。

但他没有恼,只是倚着门看小徒弟练功,完事后招手把对方叫进屋。拎上了另一只小王八,肚皮朝上搁在桌案前,然后拿了一只笔蘸了墨,握着闻时的爪子,手把手地教逼迫闻时在小王八软甲上写了个“时”。

然后闻时自闭了两天。

老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千多年过去了,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当年的大宝贝这会儿正睡在尘不到的床榻上。

老毛又默默回头,看了屋子一眼。

作为尘不到亲手创造出来、看着闻时一路长大的金翅大鹏鸟,他的内心十分沧桑,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了,这种情绪叫做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谁拱了谁。

小召确认了那个小王八肚皮上是个“时”字,长长松了一口气。又把它放回池子里,用草茎轻轻拨着它的脑袋说“日上三竿了,醒醒诶。”

“备了好多好吃的,你不饿吗。”大召跟着说。

“水烧四遍了,不洗个澡吗。”

“万一洗了又睡呢”

“噢。”

老毛听得脸色有点缤纷,他实在没忍住,朝窗边挪了挪,缓缓伸过去一颗头。

屋里,尘不到支在靠案上翻一本旧书册,闻时枕着他的腿,侧蜷着还在睡。

老毛刚瞄到一眼,就看见尘不到从书间抬头,食指碰了一下嘴唇。

老毛忙不迭又缩回了墙角。

“醒了没”大召睁着杏眼,满怀希望地问。

“要吃饭了吗”小召也精神了。

“没,让咱们闭嘴。”老毛说。

殊不知,这话刚说完,床上的人就动了一下。

闻时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逸的觉了。

小时候是因为尘缘缠身不敢多睡,大了又因为心思太重睡不踏实。再后来没了灵相和记忆,就连梦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偶尔闪过一些零星往事,醒来后能接连头疼好几天。

他对睡觉一贯没有期待,也不觉得放松,只当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有时候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整夜,比不上当年下棋间隙里点着头打一个囫囵浅盹。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没有负担和惦念地睡足一整夜。

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

他起初不太适应那个亮度,半眯着眼睛,光就从眼睫的缝隙里一点点漫进来,那是一个缓慢而熨帖的过程,他甚至罕见地产生了再赖一会儿的冲动。

直到他听见了屋外隐约的说话声。

他抬起手肘掩了眼睛,却磕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不仅如此,枕头的触感也很奇怪

它就不太像个枕头。

闻时“”

他上一秒还是迷糊的,下一秒就醒了个彻底。他倏地睁开眼,听见尘不到的嗓音落下来“他们吵醒你了”

闻时怔怔看着他。

第一次睁眼后看见这样角度的尘不到,闻时几乎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