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碧灵还是咽下了称呼,指了指山道的方向,说“小夏好像要醒了。”
她口中的小夏正是夏樵。
他那天自打到了张家本宅、进了张岱岳的笼,就始终不太对劲。张碧灵一直跟他同路,看到他在笼散的时候忽然不支昏了过去,但没人知道缘由。
众人试了不少办法,也没能让夏樵醒过来。不论怎么,他都死死蜷着,手指没在发间捂着头,好像在抵抗某种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跟创造他的闻时,在那一刻形成了牵连。
卜宁索性把他,连同灵神残破不堪只剩一口气的张雅临一并带回松云山,安顿在了山腰。
除开这些需要养灵的,就只有张碧灵一个山外人被默许留下,一直在帮着卜宁照看两边。
“要醒了”周煦听了张碧灵的话,道“那太好了,再这么晕下去真的有点吓人。”
“但是”张碧灵面色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干嘛吞吞吐吐的”
“小夏状况有点奇怪。”
“奇怪”
周煦有些不解,张碧灵索性道“你先别占着位了,让卜宁老祖出来一下,去山腰看一眼。”
周煦“”
他“哦”了一声,伸手戳了自己一下,道“别客气了老祖。”
下一秒,他敛眉冲张碧灵拱了一下手,“惭愧,稍待片刻。”
他说着又走回榻边,抓了桌上几枚圆石就要往榻边摆。
张碧灵疑问道“老祖这是”
“摆阵呢。”周煦忽然冒头,回了她一句。
“养灵的阵么”张碧灵记得之前听周煦说过,闻时老祖现下灵相只有一点碎片,缺失太多,养灵池养灵阵对他来说其实效用不大。
“不全是。”周煦又冒了头,“主要是怕他跑。”
张碧灵愣了“”
卜宁终于没再放任那半个自己胡说八道,他搁下第三枚阵石,解释道“我怕他醒了做些傻事。”
张碧灵不太明白他口中的“傻事”是哪个意思,但还是惯性地接话道“闻时老祖不像会乱来的人。”
卜宁直起身,叹息似的说“我这师弟看着冷冰冰的骨子里疯得很。”
他正要去摆第四枚阵石,却在半途顿了一下,偏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怎么了”张碧灵问了一句。
但没等卜宁回答,她就知道了原因山腰好像有动静。
夜里的松云山静得出奇,百丈开外的声音,只要没有刻意收敛都近若咫尺。
卜宁的阵石终究还是没摆完,跟张碧灵一起匆匆下了山道。
他们走得太急,所以不知道。屋门阖上没多久,榻上昏睡三天的闻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卜宁和张碧灵下到山腰时,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细密的裂纹,像是遭受了一下重击。
不出意外,这就是刚刚那道声音的来源。
“有人上山”张碧灵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猛地转身朝四周看去。
没等她找到痕迹,卜宁就开口了“不是在屋外弄的。”
“不是屋外难不成”张碧灵盯着那个屋子,喃喃道“是屋里弄的”
他们推门进屋便发现,里面的毁坏更严重,有一处凹陷下去,密密麻麻的裂纹就从那里向四面延伸。
还真是屋里弄的。
可是这屋里先前就只有两个人
张雅临被张家老祖宗坑害惨了,至今生死难说,躺在那里像一截人形的朽木,连活人气都微不可察,必然弄不来这样的痕迹。
那剩下的就只有夏樵了
可是夏樵一贯胆小瘦弱,不论是沈桥的本事还是闻时的本事,他都一分没学到。要弄出这种程度的裂纹,他可能得先断一堆骨头。
周煦这么想着,短暂地占据了身体主控权,朝夏樵所在的床榻看过去。
就见之前面朝门外蜷睡的人,不知何时换了方向,正背对着他们,额头抵着墙壁,朝里蜷着。
借着屋里的灯火可以看到,他在发抖。
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痛的
“之前他来回翻了好几次身,还一直在说话,看着像是要醒了。”张碧灵盯着床上的人,顿了一下又说“不知道是因为影子还是怎么,我感觉他好像长高了一点,头发也比原来黑”
她这么一说,周煦也感觉到了
从背后看,夏樵跟他印象中的模样有了微妙的区别。
“你说他一直说话,说什么了”周煦问了张碧灵一句。
“太含糊了,根本听不清。好像叫了爷爷,也叫了哥,后来语调都变了,就听不出来在说什么了。”
周煦走到榻边,隐约看到了那人的侧脸,确实是夏樵没错。他闭着眼,眉心紧锁,似乎陷在某个混乱的梦境里,又似乎在承受某种挣脱不掉的痛苦。
周煦看他抖得厉害,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叫道“夏樵夏樵你”
“滚”
一道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周煦只来得及看见蜷缩着的夏樵抬了一下手,就被卜宁占据了主位。
下一瞬,他侧身疾退两步。
刚一站定,就听屋内一阵轰然响动。
夏樵甩开的手就像带了风刃,撞过木桌,撞到墙上,留下一条深沟。
这要是落在人身上,骨头已经出来了。
周煦看看那条深沟,又看看床上依然蜷缩发抖的夏樵,惊呆了“我懵了,他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