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竹林边缘响起的脚步声,丁翀收起笛子扭脸望去,眼见林跃单枪匹马过来,微微偏了偏身,原本踩在青石上的一只脚放下来。
“阉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一声“阉货”叫的林跃皱了皱眉,寒声道“妙彤呢”
丁翀跳下青石,面带鄙夷看着他“妙彤姑娘跟着你这种阴阳人,实在是太委屈了。”
林跃眉头皱的更深了,怒气在心头涌动,难听的“阉货”和“阴阳人”正在不断消减他对丁白璎那群人的好感。
“怎么不高兴呀给妙彤姑娘赎身后还没洞房过吧所以我说你是阉货错了吗”丁翀一甩青布斗篷,摘下背在身后的圆盾和短刀,一脸仇恨地看着他“我看云气坡风水不错,背山面水,便宜你这太监了。”
林跃没等说话,就听见侧后方异响,回头一瞧,一个壮硕的身形踩着满地竹叶堵住了他的去路。
“喂喂,丁翀,别那么猴急,这么个五体不全的东西,葬在云气坡不是坏了此地的风水,我看北边有块盐碱地不错,埋在那里兴许能烂的快些。”
丁泰一脸玩味地看着前方衣着单薄的东厂公公,他们决定对这条一直追着屁股咬的疯狗下手前查过他的老底,知道是个没有根基,单纯依靠溜须拍马和小聪明上位的家伙,虽然有些惊讶他为了妙彤真敢单刀赴会,但是对于阉党,自然是怎么做都不过分的。
看看前方,再望望后方,林跃寒声说道“案牍库是你们烧的吧郭真也是被你们灭口的连皇上都敢加害,就不怕满门抄斩,诛你们九族”
“哟,这阉狗知道的还不少呢。”丁翀用刀拍拍圆盾表面,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过那由怎样,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丁泰也在后面说道“杀你这样的狗东西,大爷我还嫌脏了手。”
咚
狼牙棒满布尖刺的棒头落在地上,震起一团湿腻的土壤,空气中多了一股草木腐败的气味。
“丁翀,人交给你了。”
“人我杀,埋尸的活归你。”
“没问题。”
在他跟丁翀的谈话里,林跃似乎成了一只随随便便就能宰杀的弱鸡。
嚓,嚓
短刀摩擦着圆盾边沿,溅点火星。
林跃面无表情说道“原来你们绑走妙彤,就是为了引我出城好下杀手啊。”
一缕夜风拂过,轻细的竹叶沙沙作响。
丁翀脑后的浪人辫晃了晃,斗篷的下摆也晃了晃,她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用得着回答吗
“我还以为你们是要跟我做交易呢。”林跃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不跟我做交易,我倒要找你们谈一笔交易。”
听他这样讲,丁翀手上动作一慢。
林跃扭脸看向侧后方绿竹稀疏片区“既然来了,不现身一见吗”
竹林里人影一闪,丁白璎握着那把辨识度极高的戚家刀走出来。
裙摆轻晃,剑穗飘摇,虽是女人,却有着文人的儒雅和剑客的风流。
“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丁白璎在距离林跃两丈的地方站定“如果你想拖延时间,我劝你最好熄了这份心思。”
她的眼睛里有鄙夷和漠视,要不是对面那个阉人一直紧咬案子不放,她想知道他对案情掌握到哪一步了,根本不会现身想见。
“你们杀了郭真灭口,又想杀掉掌握了重要案情的我,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也会给别人灭口”林跃说道“你们和郭真合谋刺杀皇上,不会是为了自己吧”
这话说的丁白璎脸色一变。
“当年明太祖对有功之臣都做了什么,你应该听说过吧一起打天下的能臣干将尚且如此下场,对于那些知道自己丑闻的臣子,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不男不女的阉狗,你想挑拨离间”丁翀举起短刀,冷冷地注视着他。
“跟着我,在这乱世中,保你们不死。”
“呵呵呵哈。”丁翀像是听到天地下最尴尬的笑话,她的笑声也挺尴尬的“区区一个太监,男人都不算的狗东西,你以为你是魏忠贤呀”
丁泰说道“他是魏忠贤就好了,一刀下去从此天下太平。”
“没有魏忠贤就会天下太平吗还有,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跃看看丁白璎,看看丁泰,视线移动到丁翀脸上“我不是太监,而且也没打算忠于魏忠贤。”
“不是太监他说他不是太监。”丁翀觉得眼前这个阉货太会哗众取宠了“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我就相信你不是太监。”
丁白璎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新表情。
鄙夷。
嘲弄。
以及悲哀。
“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丁白璎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夜风吹动她的长发和长衫,真是背影飘逸,气质超群。
她深信信王不会害他们,因为那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君子,而且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更忠心的人了,一个人事不能的太监居然想离间他们的君臣感情,真是卑鄙下作。
丁翀一声大喝,足下发力,短刀急刺林跃胸口。
在她看来,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弱质太监,能有几分战力
然而就在短刀接近目标不到一尺的时候,前方人原本放在身后的双手往上一撩,当的一声轻响,短刀被拨开。
丁翀吓了一跳,眼睛捕捉到一线青光横扫而至。
快,快的不可思议。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举盾格挡。
也就在这时,一只脚猛地踢中她的小腿,身体不由自主往侧方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