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1 / 2)

李嬷嬷回过神来, 松开沈宜秋“娘娘恕罪, 民妇忘了规矩。”

说罢向两人行礼“民妇李氏,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忙将她拉起来“嬷嬷别多礼。”

尉迟越对沈宜秋道“谢刺史还在等着我,我先去前头,你留在这里歇息, 晚膳孤叫人给你送来。”

沈宜秋道“妾恭送殿下。”

尉迟越一笑“我就去片刻,不必依依不舍。”

沈宜秋无可奈何, 这人死性不改,一有机会便要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前一刻她几乎感激涕零,后一刻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转念一想,这厮虽然少年老成, 但说到底才十八岁,心智稚嫩些倒也不足为怪。

太子虽然说不用送,沈宜秋还是将他送到院外。

两人站在廊庑下, 沈宜秋低声道“多谢殿下。”

尉迟越挑挑眉, 云淡风轻道“举手之劳罢了, 也值当谢来谢去。”

沈宜秋知道他时刻都要装出举重若轻的模样,也不戳穿他,抿唇浅笑“无论如何, 谢谢殿下。”说罢郑重其事地敛衽行礼。

她心里明白,太子说得轻松,但找人并不容易。

上辈子乳母被沈老夫人逐出府,她后来遣人查访, 甚至还请托在户部供职的舅父,可到死也没有查到乳母的下落。

在爬满葡萄藤的回廊下走了几步,尉迟越停下脚步,转过身,双唇在太子妃的额上轻轻一触,自然地执起她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今晚我们就宿在这里。”

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猴急,夫君去去就来。”

沈宜秋脸一红,便即抽出手,屈了屈膝盖,转身就走。

背后随风飘来男人的轻笑,她磨了磨后槽牙,不觉也笑了。

自打在庆州刺史府两人住在一起,太子便义无反顾地扯下了这层遮羞布,公然和他的“小男宠”双宿双栖。

一众官员不久前才见识过太子殿下的杀伐决断,对他的私事哪里敢置喙,只要两人在一起,周围人都自觉成了瞎子。

沈宜秋回到院中,与乳母在堂中坐下。

李嬷嬷仍旧难抑心中激动,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奴婢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与太子妃娘娘相见的一天。”

沈宜秋拉起李嬷嬷的手,也湿了眼眶“嬷嬷这些年去哪里了”

李嬷嬷道“那时候从沈府出来,奴婢回了灵州,没多久男人死了,奴婢便改了名姓,在一户康国商贾家做工,那家主人的女儿嫁回康国,奴婢便陪了去,这几年一直在塞外。

“前阵子太子殿下的人找来,奴婢着实吓了一跳。本来奴婢是要随那中贵人回长安的,走到半道上得知殿下与娘子要来灵州,这便转了道,倒比娘子早到了月余。”

沈宜秋恍然大悟,原来她已离开了大燕,难怪她遍寻不到。

随即她心里一暖,尉迟越定是从哪里听说了她幼时的事,从那时便暗中着人寻访。

两人叙了叙别后各自的经历,沈宜秋道“那时候真是对不住嬷嬷。”

李嬷嬷道“娘娘那时才几岁,丁点大个小人儿,又能做什么嬷嬷不是沈家奴仆,老夫人遣走奴婢也是该当的,奴婢就是不放心小娘子刚回长安人生地不熟”

她拍了拍脑门“看奴婢这记性,老是忘了改口,还小娘子小娘子的,娘娘别见怪。”

沈宜秋道“嬷嬷不用见外,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便是。”

李嬷嬷笑道“那可不成了,小娘子如今嫁了如意郎君,可不能再小娘子小娘子的。”

沈宜秋垂下眼帘“嬷嬷笑话我。”

李嬷嬷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嬷嬷是过来人,一看便知太子殿下是真心实意待娘子好。”

她抬头看了看梁柱“听那中贵人说,殿下重建这院子费了不少功夫,寻了当年那批匠作,又千方百计找到当年的图,这才造得一模一样。

“听那中贵人说,殿下命人营建这院子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会带娘子来灵州,更想不到娘子会见着。但是殿下说了,娘子得有个家。”

沈宜秋心中有脉脉的暖意流淌,渐渐漫向眼底。

李嬷嬷顿了顿道“要是我们郎君和娘子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欣慰。”

说到此处,两人俱都黯然。

静默有时,沈宜秋握了握乳母的手“嬷嬷能回来,我真是太欢喜了。对了,素娥还不知道嬷嬷在这里呢,一会儿见了嬷嬷保准吓一跳。”

正说着话,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素娥与几个宫人、黄门抱着行囊、箧笥走进院中。她一见院中的景象,便“啊呀”惊呼出声。

待见到李嬷嬷,更是惊喜交加,又是哭又是笑。

三人又一起叙了会儿话,刺史府的下人送了晚膳来,主仆三人就在院中用了膳。

戌牌时分,尉迟越也回了院中。

沈宜秋迎到廊下,从他手中接过氅衣“殿下怎的这么早回来”

尉迟越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孤不耐烦与他们应酬,再说明日还要早起。”

沈宜秋一听“早起”两字,神色便紧张起来。

尉迟越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一听早起就怕成这样,放心,且不抓你习武,明日上巳,我们去城里玩。”

沈宜秋一听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不会耽误行期么”

尉迟越道“前些时日跋涉旱海,人马都疲累不堪,在此休整一日正好。”